【自由副刊】河岸／熱風 － 記憶一個時代

◎河岸

有些消息自山間、河邊歸來

白髮的芒草俯身致意

某些失傳的命題土地裡抽芽

一老人在海邊唱歌

．

屋內有影子作勢將門關上

熱風趁隙從門縫間灌入

．

那是聲音與憤怒的年代

高壓在島嶼背脊上滯留

地表因烈日持續升溫

烏雲集結

暴雨蓄勢待發

．

曠野裡有人歌唱

曲調悲悽，音律高亢

他是憂傷的使徒

信仰詩與真，正義與公理

他斷定美的敵人不是醜

是虛假，善的敵人

不是惡，是虛無

真理的敵人不是愚昧

是狡猾偽善的智慧

他來自小鎮

鎮裡有母親（母親每日汲水

洗衣，炊飯），鎮外是綠色的稻田

．

他決心面對

如一名黎明前著裝完畢的士兵

詭譎的天空下

戰場匍匐攻堅，敵人

的面目在硝煙彌漫處隱現

他提槍搶進，缺乏掩蔽

暴露於盲目熾熱的火線中

於一火網間隙

冷靜，毅然，雙膝矯捷著地

於陰影反覆交疊處

俐落地取下身上的榴彈

奮力將插銷遠遠擲出──

．

他試圖證明

最強大而透明的信仰：

惟有引燃自己

理想才得以現身

雷管引發，一團灼熱的氣流

將他還給時間

．

出門前，他留下一封家書

上頭寫著：

．

「所有我摯愛的：

．

一株稻子倒下

會長出一片稻田

．

歷史是行動，而非文字

是地裡流淌的血液

是以火焰焚燒自己的人

是母親，所有的母親，夜裡的歌聲

和哭聲

．

最醜陋，最難堪的

是腐蝕的權力

．

只有稻穗有金子的顏色

沒有敵人

．

（啊，愛，而不是恨

是我唯一嚮導）

．

最美麗的事物：

冬天過去，春天的雨，下在青色的稻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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