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潘家欣／盛宴

◎潘家欣

我從山坡上砍了胡桃樹，很年輕的樹，我在心裡默默感謝了這棵樹的犧牲，然後把她片成一塊塊潔白的木屑，像是新鮮乳酪那樣多汁柔軟。

然後我把自己的小腿肉削下來，穿在胡桃樹枝上，燃起小火堆，用胡桃木屑慢慢燻烤，雪地的黃昏充滿了燻肉的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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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把大腿肉和肋骨也割下來，塗上些鹽膚木的汁液，還有我在林子裡找到的一些野蜜，架起來，也在小火堆旁邊燻烤，天色漸漸暗了，山神和祂的好朋友們一一現身，祂們的眼睛是紫色的，我聞到野花不可思議的幽香。

祂們開始取食燻好的肉塊，搭配我用月桃葉杯盛裝的熱血，我一邊用刀子把滴著油脂的腿肉片下來，一邊又掏出肝臟和胰臟，胃和腸子用雪刷洗乾淨，稍微炙烤一下就可以食用，山神們似乎很滿意。

「還要再來一點胰臟嗎？」

「一點點恰到好處的脆腸？」

最後我把肺臟和心取出來，搭著野生大蒜煮了濃湯，山神們用風聲呼嘯著問話了：「年輕人啊，我們已經享受過盛宴，你要求些什麼呢？」

我把頭深深地埋進雪地裡，我的血流入山的脈搏之中，我的肉進入山的骨髓，於是山震動著怒吼了，我把一整片醜惡的水泥礦場淹沒，用我的血肉回填被奪去的土石，又把水庫盡數推倒，最後早晨終於降臨了，我的眼淚結為晨露，這是盛宴寧靜的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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