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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星期專訪》羅世宏：中國網路審查 花費逼近國防預算
中正大學傳播系主任羅世宏。（記者羅沛德攝）
記者黃以敬／專訪
二○一○年十二月底突尼西亞一個水果攤販自焚抗議，一個月後，獨裁統治達二十三年的突尼西亞總統賓阿里被推翻，北非與中東要求獨裁統治者下台、要求民主改革的浪潮四起，甚至傳到東亞的中國、北韓，三個月不到，一股茉莉花革命風潮在全球蔓延成形…。
中正大學傳播系主任羅世宏昨強調，這場革命也被稱為「twitter革命」、「網路革命2.0」，透過網路科技、虛擬社群網絡，革命訊息的傳播速度與效果是加倍加乘，根本封鎖不了，如果各國領導者不真正面對累積民怨的社會問題，茉莉花的氣息將會更無止境的蔓延開來。
問：如何看網路科技在這場茉莉花革命的功效與影響？
答：有人稱這一連串的革命為「 twitter革命」，因為不僅突尼西亞、埃及、巴林、利比亞有革命浪潮席捲，甚至亞洲的中國、北韓也都產生效應、很緊張，凸顯出在全球化的浪潮下，國家與國家間、人民與人民間連結的程度，早已遠遠超過過去，一個國家發生的事情，會快速對其他國家或地區產生感染力，這種世界性的共同議題感的形成，其中很重要的因素，就在於新傳播科技的推波助瀾，尤其是社群網站，諸如臉書facebook、推特等，還有 一些本地微博，例如中國的新浪、騰訊、飯否等。
這些網路社群發送訊息像是「病毒式」傳播，一傳十、十傳百，又可以避免傳統大眾傳播媒體的過濾與審查，且可逃避官方有意或無意的封鎖。傳統媒體有電視台、日報、晚報，但推特等社群網站儼然有如「秒報」，且從電話、電腦到手機，任何行動裝置都可接觸、進入系統討論，訊息可多層次進行傳送 ，又可隨時追蹤訊息或人，更有相加、 相乘的倍數傳播效應。
民怨累積 在網路上匯流
此外，有別於傳統媒體單向傳輸，這些網路工具都有社交網絡的特性，是雙向且快速的傳送訊息，且傳送與接收訊息的人，不必互相認識，但不是漫無章法的資訊大海，是有組織、有社交信賴關係，可以討論、互相補充，形成意見領袖，引發大家集中關注某一事件，更可快速進入行動的層次。
這就可有很強的社會感染力及影響力。突尼西亞、埃及等國的民怨傳播就是如此，中國很多社會事件也因此被揭發傳播，例如自焚、暴力拆遷、ＳＡＲＳ、愛滋病等，浙江省樂清縣一位「上訪」（上北京陳情）陳情暴力徵地的村長錢雲會，突發交通事故橫死，就因網民質疑謀殺，掀起巨大波瀾。
在傳統媒體或公共領域無法公開的事件，在網路上可以傳播開來，快速引發眾人關注，在在是網路科技的重要功能，從各國的革命事件，也可清楚看到網路科技在各國確已有莫大影響力與效用。
問：相較傳統媒體，網路建設成本高，卻在極權或是貧窮國家、引發更大的社會效應？網路封鎖有用嗎？
答：對中國及許多極權國家，這像是「進退兩難」的現實，網路是全球化經濟與社會體系中不可缺乏的一環；例如中國為發展經濟，網路建設就須普及化，中國有十三億人口，網民就有近五億，手機普及率更近八成，只要能上網，就能利用這些社群工具獲得資訊，很多事情會更透明化。
只是，在先進民主國家，twitter、facebook是社交工具，在民主落後國家，卻成為討論公共事務的重要工具；而且值得注意的是，這些社群網站大多有字數限制，例如推特只能一百四十字，西方英文一百多個字母寫不了多少訊息，但使用中文、韓文等有獨立字元的亞洲國家，一百多字就可傳遞許多重要訊息，作用應會更大。
建網又堵網 中國陷兩難
中國官方雖強力監管網路，但中國維權人士、 關切社會訊息的人，還是可透過種種方式突破封鎖獲得訊息，twitter自由度較大，只要客戶端有軟體就可用，facebook也只要「翻越防火牆」，仍可以傳遞訊息。而且審查還是有時間限制性，很多資訊早被傳出，無法完全封鎖。
此外，儘管封鎖網路對社會環境或預先削減可能的抗議力量，可能有部分效能，但相對也需要大量人力與成本，尤其在網路資訊快速成長下，國家對網路資訊的封鎖成本其實是不斷墊高，要人監看、過濾，甚至要找「五毛黨」（一則訊息發五毛錢）故意發訊息混淆或稀釋網路議題等，都是更大的成本耗費。
有中國學者估算過，中國官方投入在網路審查、治安國保的管控費用，已逼近甚或超過國防預算，估計有上兆人民幣。
但中國官方仍然很害怕，就如最近兩波茉莉花行動，事前就限制許多民權人士行動，更動員公安警察逮捕上百人。然而，就算這星期封鎖，民眾隨時可再發起抗議，地點可隨時更改，中國或任何國家的封鎖行動，其實都只是「貓捉老鼠」、「治標不治本」。
中國過去強調「全能主義」的管理政府，且是意識形態的控制，但隨著經濟發展，政府沒法面面俱到照顧社會福利，也無力解決不均、讓所有人都享受經濟成果，卻還要維持全能管理的政府姿態，大小事件只能封鎖訊息，政府的公信力反而淪喪，社會卻因此隱藏更多不定時炸彈。
問：北非、中東地區國家獨裁統治者陸續下台，網路有助推動革命，但是否能保證改革的持續成效？
答：這些國家長期累積的社會矛盾大致有兩種，一是對政治民主自由、人權維護等訴求的長期漠視和打壓，但twitter等新傳播科技，提供民眾更多公共空間討論這些矛盾，例如中國茉莉花行動雖規模不大，但難得那麼多人不害怕、勇於表達意見，可說是幾十年沒有過的， 也展現民眾對普世價值的渴望。
二是許多社會問題， 其實跟體制不民主、未能同步漸進有關；中國近年大力發展經濟，但諸如暴力拆遷、錯誤公共決策，都沒有相應的政治民主或透明機制監督，更出現貧富不均、特權、官二代、富二代等社會不公不義與矛盾事件，中國和北非、中東許多國家也都面對通貨膨脹、失業等貧窮問題，中國每年就有五百萬年輕大學生找不到工作，生活有嚴重壓迫感，基本公民權又受限制，沒有制度化管道可宣洩不滿，所以民怨一觸即發。
近期北非、中東國家產生劇烈變化，相信未來民選政府或是繼任者上台，面對資訊開放及民意壓力，就算無法立即解決經濟問題，但應可有某種程度的改革開放；只是中國似乎還沒有學到教訓。
全球民主化 已勢不可當
中國總理溫家寶一直說要政改，還親自上網與民眾問答，甚至宣稱「追求公平正義， 比太陽還要光輝」，但中國政改一直沒進度，社會矛盾、不公不義問題卻一直累積。
中國網路流傳一個說法，「埃及三十年的統治， 十八天就推翻了，中國共產黨統治六十年，需要三十六天才能推翻？」但有網友指出，「因為統治時間長了一倍，民怨累積更多，推翻政府的時間應該可以縮短一半！」
各國陸續發生的茉莉花革命，不能說是單純的科技造成、不是純粹的科技決定論，而是社會內部有長期的矛盾或不公問題，只是科技有加速改革的功效。
中國以及所有極權國家，要面對茉莉花革命的全球風潮，除了必須想辦法疏導或面對新科技，放寬人民言論空間，更必須認真面對政改與社會公平正義問題的解決，通貨膨脹、失業問題、民主改革，就算無法一步到位解決，也必須逐步改革，才能真正消弭如同茉莉花香不斷蔓延的民怨壓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