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李時雍／完美的一天

◎李時雍

那間放映室就在電影檔案中心的地下層。若傍晚離開圖書館，穿過松鼠的大草坪，越過了街就能看到。

拐彎另一側接連上通往地鐵廣場的街路，沿途櫛比著各國餐館，漢堡、拉麵、茶餐廳、餅乾店或冰淇淋，玻璃窗內總麋集談話的人們。只是一個人的我哪扇門都未曾推啟。熟悉的書店開至夜深，盈光像船艙，漂流黯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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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查爾斯河畔的第一個週末，我便穿行草地找尋到放映室，往後經常再由大路走往地鐵乘一站回家。

來到時我已錯過夏末的Jean Renoir。翻開季報，九月正好開始低限主義音樂與影像系列，連續幾個週末，看Luke Fowler與Bruce Conner多部作品。我會記得那支三十多分鐘的《Crossroads》，拾得的錄像，來自1946年美國在比基尼環礁首次的核試爆，星球般巨大的蘑菇雲升起，在重複的音程與慢動作裡，覆蓋了地表的萬物、覆滅螢幕。

放映廳有紅色的牆面，等待的片刻，學生便就著微光看書。總有一位主持人在影片前為觀眾引言。總有人放映中摸黑離席，黑影浮晃眼前，抑或影院的幽靈。

大學電影社之後，好久沒這樣看片了。纏身成人的日常。日子裡充斥無用的膠卷。

那天，氣溫驟降，是人孔蓋冒出暖烘蒸汽的溫度了，走在像極那些取景異國的街道，聽說，再過一兩個月即將白雪封城。剛看完譯名《新岸》的片子，走上地上層，恢復訊號，收到家裡傳來訊息：在做菜，回來吃嗎？一部電影，然後回家。在新的河岸，輕輕地，我哼唱著Lou Reed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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