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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湖南蟲/神隱少女的飯糰

2016/08/03 06:00

圖◎川貝母

◎湖南蟲 圖◎川貝母

朋友到日本出差,好心問我要代買什麼嗎?我說:可以的話,請幫我買電影《神隱少女》中,吃了會哭出大滴眼淚的飯糰。

朋友說好。然後又補一句,希望可以買到。

那是一個我會向其傾倒許多心事的朋友,那句「好」的背後是否隱藏了某種對任性的諒解,或只是忙著收拾行李所以放棄無聊的對話,無法確定。反正是個不存在之物,用虛無回應他人實心的善意,還能收到個「不確定」,我也算很幸運了。

但,如果真有,還是很希望能買到啊。我想像它是一份奢侈的禮物,只是尚未有能力送給自己。這樣去冀望未來,是小時候每逢開學要繳學費,必會看見母親很緊張去標會的我,早就熟練的本事。

無論如何,還是被保護著跨過許多關卡,無須犯罪地長大了。其實已不記得回答朋友的當下,是否有不得不的違法念頭,掙扎著像不對時的花朵想要綻放。有時我感覺人生像兩面鏡子包夾,前後都是無止境延伸的自己,在一人獨占的天地裡,被大量的虛空圍困。

悲傷、孤獨、害怕、惶惑,這些生命裡難以確實掌握的殘像,如骨牌一片撲倒一片,排出浪湧浮世繪。電影裡,小千一家子誤闖靈界湯屋地盤,爸媽偷吃了仙物,變成肥豬。天色暗,小千回頭朝出口奔跑,只見來時路化為汪洋,人也散了形,漸漸變得透明。不是夢,但那麼像夢,小千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以致整個人縮成一團,在世界的邊緣等待清醒――如果不是宮崎駿,這大概已足夠是個結局了。所幸湯屋主人湯婆婆的助手白龍出面相救,讓小千死纏爛打,用名字交換來一份工作,先取得暫時的身分,再來想營救爸媽的辦法……我們終於不用自行想像一個雙親被宰了吃掉的後續。

混亂的一日終於過去,小千像汪洋裡一根枯枝隨流,跟著勞動跟著睡,醒來前夢見白龍透過念力指引方向,循線前去會合,很勉強地收下白龍給的飯糰。

咬下一口,眼淚就大顆大顆地滾了出來,直至嚎啕大哭。眼淚化無形為實體,把抓不著丟不掉的感覺,整理房間似地清空。

一直很喜歡這個安排,充分展示了眼淚的神術作用,就像水庫在超量負載時趕緊洩洪(也難怪眼淚總要「潰堤」而出)。這同時也解釋了何以總有人要用「哭一哭會好過點」來規勸遭逢重大創傷的人,眼淚對著別人或許是武器,朝向自己必定是種藥品。為什麼欲哭無淚比哭天喊地更加絕望呢?就是因為連藥都沒有,只能放棄治療了。

或是還不確定該不該哭,能不能哭。像我國中時一次在放學回家路上固定光臨賣燒仙草的攤子,很冷的日子,旁邊站著個約莫小學低年級生的男孩直盯著我看。問他是不是想吃?搖頭,掏出零錢給他,還是搖頭。不知哪來的靈光,我問他:「是不是迷路了?」殊不知那句話就像白龍的飯糰,讓他的雙眼瞬間水患成災。

類似的經驗我也有過。當我還是那迷路男孩的年紀時,曾經在學校遭同學推擠跌倒,狠狠撞上牆壁,鮮血從後腦勺流下來。老師帶我去保健室做簡單處置,同時通知家長來帶去醫院,整個過程,我也只是茫然,知道事情嚴重,但做不出反應。保健室的阿姨還誇我很鎮定、很乖。

但媽媽一來我就大哭了。

也可說它是一種溝通方式吧,像嬰兒在肢體和語言受限的階段,用哭來表達不滿。據說人類天生有兩種最無法忍受的聲音,睡得再沉如鎖緊全身感官,也能找到密道直搗大腦,一是蚊子飛行,二是嬰兒哭聲;前者為保護自己不被叮咬,後者為及時在孩子呼救時警醒,科學的解釋都是保護DNA存續,但人又豈只是大草原上努力從食物鏈中脫逃那樣簡單呢?

所以才很羨慕迷路男孩的眼淚,羨慕以前的自己可以對著媽媽哭泣討拍。那是多麼純真而沒有顧忌的表述啊,人長大就不能那樣哭了。無法再濫用對別人的信任,更無法信任自己。迷路男孩後來收拾好眼淚,拿著我的燒仙草站著慢慢吃,讓我陪著一起等他不知跑到哪去的姊姊。姊姊出現時他又哭了一次,看著他們,心裡有做了好事才有的那種暖。

姊弟倆牽著手回家了。小千也搭上行駛於海面的電車完成冒險,找到營救爸媽的方法,告別了湯屋。

覺得置身世界邊緣不知要往哪去的時候,偶爾我想起他們,就好像真找到了飯糰,大口大口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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