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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新鄉土的延續 - 第十二屆林榮三文學獎.短篇小說獎決審會議紀錄2之2

2016/11/29 06:00

圖◎幾米

時間:2016年10月8日下午2時半

短篇小說獎決審會議現場。

地點:《自由時報》一樓會議室

決審委員:平路、陳芳明、梅家玲、楊照、楊翠(依姓氏筆畫排列)

記錄◎孫梓評 攝影◎陳逸寬 圖◎幾米

〈雪點〉

梅家玲:我希望給這個作者在題材的創意上一些肯定。通篇講女性情誼,又講山難,讀來滿讓人感動。只是讀到最後,沒辦法合理解釋,主角為什麼決定不把學姊背下山?也許作者試圖更深刻地表現一些什麼,但力有未逮。

平路:我們的「運動小說」不多,尤其寫「極限的情境」幾乎沒有。這篇寫得很像散文,裡頭描述山的情境,令我想起自己一個人在山中的情景。換言之,若這篇是「虛構」的,那麼作者對此題材有相當的熟稔度,也做足功課,藉由小說書寫,用想像力把小說題材往前延伸範疇:當你在極限的情境下,你所感覺到的是什麼?無論寫身體的感覺或同伴的意義,都頗為到位。單是這題材,就應該得獎。

陳芳明:作者應該看過阿部寬的電影《聖母峰:眾神的山嶺》?

楊照:當一篇小說用很散文化的方式寫,關鍵就是要讓讀者「相信」──為什麼搜救隊搜了好幾天,都沒有找到山難的學姊,而主角一上去就找到?並非這事不會發生,但必須透過文字與細節,把「可能性」建立起來。對登山的描寫,也無法給予我現實的感覺,彷彿那些場景都是從電影看來的。此外,「我」和「學姊」之間的感情著墨,也缺乏細節,不夠有機。

楊翠:這篇太冗贅、拖沓。第八頁,作者藉由兩者的對話所企圖呈現的心靈的轉換也太工整了,失去韻味。

平路:確實這篇有幾部電影的影子,也看得出鑿痕,但我想作者至少應是山友吧。台灣有這麼多山,散文有人寫山,小說卻很少類似題材。如果這篇得獎,至少能鼓勵未來寫作者開展新視野。

〈襯衫〉

楊翠:小說裡寫江同學因「吃甜食」形成某種「味道」,寫得很棒;不過江同學意外倒下的場面沒有寫好。前三分之二,包括「他」跟「羅」互看性器官、爸爸的味道和形體吸引他,相關細節都鋪陳得很好。但從內文的編號七以後,開始有點走味──尤其是「他」的功課變好之後。

楊照:這是一篇中規中矩的成長小說,碰觸到很多不同面向,捕捉了成長的「不確定」感──「他」不確定自己到底被誰吸引,是這小說最大的成就。我也同意江同學突然倒下那邊有一點喜劇效果,其實它前面稍有鋪陳,包括「他」一度猜測是否只有他聞到那味道。這篇寫父親的部分也是較少見的:前面寫父親教「他」作業,是典型的父子對待;後面寫到「他」對父親身體的好奇,就較少類似書寫。作者的原創性是其細節不過分誇張運用。我自己很喜歡這篇小說,雖然它有些缺點未必能被原諒,但成長小說真的很難寫,作者動筆前大概沒有想清楚應該怎樣收尾。

陳芳明:「他」似乎是因為「羅」的緣故才開始注意到父親。

楊照:也可以這樣解釋。小說裡,籃球場上「他」和「羅」的那一段也寫得很收斂。

梅家玲:這一篇確實滿敏銳、細膩。同樣寫感官氣味的小說還有許多,但作者還是開發出許多幽微之處。這也是我本來就考慮的一篇。第一輪投票先投〈雪點〉,純粹為了肯定它的題材。

平路:這篇動人之處就是「父子之間」寫得非常好。沒有投它,因為有些地方操控得不夠穩準,包括「他」的功課突然變好了,以及,雖然理解通篇需要一個女性角色做為對照,但後頭情節的安排上突兀了些。

三票作品

〈三分之二的松鼠〉

陳芳明:一開始讀不知道題目為何有「松鼠」,後來才明白老兵戰時在森林裡吃過松鼠。過去我們注意原住民小說,現在已有新住民小說出現,可讀到其企圖心:把日據時代的記憶融入一個新時代的到來。讀到最後,老人的處境頗令人觸動。

平路:我喜歡作者對於感情的鋪陳,並藉「松鼠」意象將「倖存者」的心境,用一種既是血腥、也是命運的方式道出。中段的故事,許多選擇無關對錯,外人更無可置喙,如同戰爭裡面每一方的無奈。除了小說,沒有別的形式可以將那麼複雜的感情,表達得那麼適切。我也很喜歡戛然而止的結尾。

梅家玲:寫太平洋戰爭倖存老兵的小說已經很多,這篇有意思之處,應是安排老兵跟外配一起學國語。除了反應社會現象,兩人在某種程度上有其參差對照:老人去南洋,外配到台灣;一個年紀大,一個年紀輕;一個男,一個女。老人國語學不好,外配卻學得好。最有趣的是她拿到身分證就跑掉了。是不是表示外配來到台灣,獲得新身分、有了自由,就可以突破生命的框線?而老人學不成國語,無法融入社會,似乎在暗喻他還沒有拿到身分證、還活在過去?通篇在情節與結構上,雖非特別突出,但還滿平穩的。

楊照:這一篇寫得太過刻意了。我同意這是台灣社會當紅的議題,把外籍新娘和台籍日本兵的南洋經驗連結在一起,非常聰明;最聰明之處,就是安排了一個驚人的高潮:因為剛好有松鼠可吃,所以老人在南洋打仗時可以不用吃人肉。但通篇也因此有許多破綻。比如我就非常在意老人為什麼這麼久沒有學會國語,難道他有意識地拒絕學?另外據我所知,日本並沒有把改姓制度推行到南洋志願兵,就算有,江川應該也不讀做TATSUYA。整篇小說用第三人稱觀點來寫,亦即變形的第一人稱,如果那個老人是不講國語的,其敘述呈現的怎會是國語的思考?小說中安插「口述歷史」所問的問題,太不真實。那個突兀的結尾,我也沒辦法買單。我可以欣賞作者的技術,但真的無法被感動。

楊翠:有些地方設計有點出錯:學國語的部分、口述訪談不夠真實。我也不喜歡小說結尾,前面應該多一些引線。此外「森本的日記」應是很重要的道具,但沒有著墨得太好。

平路:作者企圖將外配和老人做一個不那麼有機的結合,因此,我也很在意故事該怎麼收拾。沒處理好,會歹戲拖棚,而兩個人之間有些幽微的情感,發展下去也是不可能的,因此作者選擇讓外配拿到身分證就跑掉,相對顯得明快、可接受。

〈虛掩〉

梅家玲:這篇最有趣的地方在於作者創造了一個性傾向是T的女兒,她在母親葬禮上,因其裝扮、髮型而被認為應是「男眾」,由此拉展開來,很有張力。但到最後,寫那虛掩的房門,女兒躲在房裡,使她父親覺得彷彿「妻回來了」,有若干不夠合情合理之處。畢竟她的性傾向是T,顯然跟她做為「女兒」的身分是對立的。儘管寫到父親面對女兒的態度、幫她煮四物湯等,整個安排頗有意思,但多少有些不是非常能說服我的地方。因此我支持它題材有新意,結構用心,但發展到最後,對我來說有點遺憾。

平路:這幾年也有一些父後或妻後的小說,所以要比的就是真實感與細膩度。這篇寫的是「隔閡」。小說裡的父親看似「欲祭疑君在」,事實上那男人完全不了解他的妻子、女兒,不了解生活,甚至也不了解自己。有些小地方可能不合情理,但一再重複點出的隔閡,切合了題目:虛掩,也許是婚姻,或父女之間的真相。

陳芳明:妻子還沒走,夫妻就分房睡覺,是隔閡;女兒被叫「妹妹」,事實上她是T,也是隔闔。作者寫出了世代和夫妻差距。裡頭有一些滿生動的地方,比方跟法師是用LINE溝通。「感傷」是形成整篇小說重要的情調,彷彿那個男人想追回過往記憶的失落感,希望能由女兒來填補,但其實無能填補。

楊翠:我認同題材的特殊性,也認同這篇在講「疏離感」;但恰恰好在這些點上,有些用力過度。比方部分文字的使用,還有在喪禮上特別藉「男眾女眾」去提「女兒肯定委屈了」,那一段有點太露。此外父女間疏離的由來是什麼呢?是因為女兒長成了女人的身體?還是女兒的性傾向?那應是這篇小說的重點,但卻沒能合理發展,要不就是作者企圖發展,力道卻有點太過。不過最末段的描述,滿感動我的。

楊照:我也滿喜歡這篇,如果投五篇就會選它,因為這是非常難寫的題材。但老實說這篇小說根本沒有「發展」。從開始到結尾都在寫妻死後的所帶來的「空洞」與那個男人的無能為力。

梅家玲:題目〈虛掩〉,看似指小說最後的那扇門,其實「虛」還可以是「空虛、虛假、不實在」,「掩」除了關門,也可能是「掩飾」了一些什麼。如果從「虛掩」去回應剛剛所提到的空洞跟隔閡,作者顯然挑了一個很好的題目,且又是很有張力的題材,可惜沒有發展妥當。

〈禱告〉

陳芳明:這是一篇故意要讀者「找錯人」的小說。牧師兒子是那樣正直、有音樂天分的孩子,也是敘述者心中的偶像。另一個孩子則比較像流氓或流浪漢。當那麼多失竊案發生,作者聲東擊西,希望誤導讀者。只不過牧師恐怕很早就知道他自己孩子的毛病。因為所謂「禱告」,當然是跟上帝溝通對話,但牧師對信眾的講話,卻透露出是在講給他兒子聽。通篇四平八穩。沒有太多驚喜。

楊翠:很平實的文章,優點是作者使用第一人稱的孩童視角,好像跟這世界保有一些疏離感,還有許多事不了解,卻又非常犀利地看見很多你貼得太近就會看不見的東西。藉由孩童視角的語境,能感覺到還沒有走進成長世界的光影刻畫與無奈,有其犀利度,也有過於工整的地方;比方刻意塑造「國豪」和「這傢伙」的反差。結尾寫到媽媽的店燒起來,似乎並無太多邏輯關聯,有點突兀。

梅家玲:作者把少年成長主題,跟宗教、牧師形象、牧師兒子的種種問題都串接起來,構思有其用心與巧妙,說故事技巧還不錯,讀起來滿有意思的,但就是四平八穩,能讀到小男孩對「禱告」的體悟,並延伸出對宗教的詰問跟反思。最末屋子失火那邊,我也覺得突兀。

楊照:一篇非常傳統的成長小說──我們真的要在文學獎中,鼓勵寫作者繼續用這種方式寫作嗎?作者就是寫他能掌握、沒有「冒險」的東西。兩條線的發展,看似要混淆讀者,但我們都沒有人真的被混淆。

平路:那些敘述的平穩跟孩子的視角都很不錯,就是太可預期了。在少年成長小說中,敘述者的發現必然要與讀者的發現心意相通。這篇小說裡,讀者能發現的不多,因為它的布線已經非常明顯。最後按停的地方也不好,就算只刪掉最後一句,都會比現況更好。

〈身為女人〉

 

楊照:首先題目實在沒取好。不過這小說有個較少見的主題:女人如何無法理解男人。小說裡所有的男人都是莫名其妙的。但作者有力且專注地寫出這個女人在經歷如謎的阿貴和阿和之後,即使無法理解、掌握男人,仍選擇用一種她自己都沒有拿來張揚的生命力量,去承擔那結果。

楊翠:題目確實不好。因為它要講的主題不只「身為女人」,還包括更深的東西。這篇特別之處:一,女主角是特種營業的女人。二,書寫比較年長的女人跟比較年輕的男人之間的愛情。三,角色還加入了小孫女芳芳。三個點置放在一起,卻很流暢,好讀,平實,顯見作者敘事節奏掌握得滿不錯的。再者是女主角內心世界的呈現,無論意識的流動,糾結矛盾思索,到最後決定放手,過程中她的確受了很多苦,但最後,看似被動接受了命運,實則是幽微卻堅定的生命能量的綻放。安排上沒有不合理之處。細節很強,又很實在。讀到最後,有被感動。

楊照:因為她最後的放手,是承擔,不是忍耐。比起黃春明〈看海的日子〉,這更接近女人真實的承擔。

陳芳明:我懷疑作者寫完小說找不到題目,只好隨便取一個。雖然故事滿好看的。這篇也是這次參賽作品中,非常盡職把敘述完整交代的作品。

平路:這篇也是我的前五名。作者寫出了一些很真情的部分。沒有投它,除了題目不夠好,有些用字不夠精準,比如形容阿和「在街燈下仍然光滑的肩膀」,還有一些錯別字。但我很喜歡作者把那份滄桑感寫得不多也不少,以及女主角希望自己再年輕一點就好了的心情。

梅家玲:這篇寫得不錯。我想,如果真的要命名為「身為女人」,有沒有可能讓其意涵更深化?比如「身」是「身體」或「身分」?小說中既寫到三代,有沒有可能觸及不同世代的「身為女人」之間,那種既有傳承,又有差異的轉變?如此,或許會使這篇小說更飽滿豐富?但就短篇小說架構來看,目前的狀況還是相當不錯的。

楊照:也許作者挑選了一個在學歷或各方面程度都沒有那麼高的女人做為主角,因此無法過於刻意找到一個意象貫穿整篇小說。比方其中寫到「她的父母也將成為鹽柱」就有點怪怪的。換言之,若作者真找到一個意象來當題目,說不定我們也無法接受。

所有獲票作品討論完畢。第二次投票從九篇中挑選五篇給分,最高5分,最低1分。結果依得分高低排序如下:

 

〈身為女人〉20分

(平路3分、陳芳明5分、梅家玲3分、楊照4分、楊翠5分)

〈虛掩〉14分

(平路4分、陳芳明4分、梅家玲2分、楊照2分、楊翠2分)

〈襯衫〉13分

(平路1分、梅家玲5分、楊照3分、楊翠4分)

〈紙月亮〉11分

(陳芳明3分、楊照5分、楊翠3分)

〈三分之二的松鼠〉7分

(平路5分、陳芳明2分)

〈禱告〉7分

(陳芳明1分、梅家玲4分、楊照1分、楊翠1分)

〈雪點〉3分

(平路2分、梅家玲1分)

〈小說考〉、〈東方神起〉未獲分。

評審決議依得分高低,由〈身為女人〉獲得首獎,二獎為〈虛掩〉,三獎為〈襯衫〉。〈三分之二的松鼠〉、〈禱告〉兩篇同分,經討論後,一致同意尊重〈三分之二的松鼠〉為其中一名評審的最高分,因此勝出,最終由〈紙月亮〉與〈三分之二的松鼠〉兩篇同列佳作。

會議圓滿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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