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紙堆裡的大王 新潮流的陌生人─我認識的李敖
李敖博學愛讀書。(翻攝自臉書)
記者藍祖蔚/特稿
一九九七年,在張煦華教授指派下,接下東森電視台《李敖黑白講》節目製作人,才踏進李敖東豐家的書房,「哇」!相信,凡是初次踏進李敖書房的人,都會這樣驚歎一聲,三、四十坪左右的書房,有如撞進書海,四面都是書牆,中間則是一排排的平桌,上面堆放著一疊疊的書、雜誌與字紙,只有他知道怎麼歸類擺放,需要時,信手捉取,都有資料任他活用。
李敖確實博學,也愛讀書,這輩子,他最想當思想家,然而命運加上個性,終究只能縱橫舊紙堆,在舊資料裡稱雄自為王。受過歷史訓練的李敖,最擅長用國民黨的文獻或報紙文章來拆穿蔣家騙局,然而這些資料不盡然都是第一手史料,甚至不乏以訛傳訛的漏錯,他據此完成的歷史批判,乍聽之下,確實聳動,終究還是難入史冊。
李敖很自豪,台灣最熟悉「國父全集」的人就是他;因為那是他坐牢時,管理員最放心讓他閱讀的書。
蔣政權關了他,只准他讀國民黨老祖宗孫文的書,他不能不就範,但是沒妥協,也沒閒著,從來不是讀死書的他,就從國民黨的圖文資料中,逐一比對出蔣政權「篡改」歷史的鐵證,不但成為日後他的「千秋評論」雜誌中,批判國民黨/蔣政權最犀利的文章,後來,更憑著這些有圖有文的舊資料,取代電視台慣用的電腦圖卡,一枝筆、一張紙、一張嘴的李式「說文解字」,成為他在真相電視台的「笑傲江湖」中叫座的李氏招牌。
蔣家關了他五年,但意外給了他活水,讓他能在牢中練功,出獄後加倍奉還,天天罵,日夜罵,直到選總統還不忘羞辱國民黨,直至國民黨政權垮台,才算了結了他快意恩仇的人生復仇計畫。
《李敖黑白講》節目一度想請李敖談書,單元就叫李敖書房,立意是請他品評時下新書,不要沉浸在舊字堆中,吸引年輕觀眾,李敖欣然同意。然而他開出的書單,還是「舊」書單,有知識、沒趣味,即使要他談「秘戲圖」,礙於電視尺度,也難暢所欲言,只好戛然而止。就在一次接一次的失敗後,我們確信他是舊紙堆裡逍遙自在的大王,但面對新潮流,也是只能湊湊熱鬧,不能認真的陌生人。
李敖的文字漂亮,有神有精氣,讀來酣暢,再加上豐富資料與犀利觀點,在史料有限的禁忌年代,他的敢批敢罵,確實開啟了不少台灣讀者的新視野;然而重複太多,則是李敖作品的罩門,晚年再乏新論,也只能整理舊作,納入他的大全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