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護理站 生命沒有SOP

謝佳真

日日在忙碌裡周旋不止，我以病房為座標，推著有如龐然大物的給藥車，喀拉喀拉地跋涉過白色巨塔的長廊，從內外科到產兒科，仔細地為每個病人給藥和治療。

 終於在畢業前的這一年，我來到了安寧病房。在這裡，我深知，每次與病人的相遇，都預告著分別。經歷過一場場的實習，比起病人感謝的言語，我們更希望他們是帶著健康和笑容踏上返家的歸途，然而，在安寧病房，病人唯一的歸途是天家。我們等不到病人的答謝，沒有祝賀早日康復的鮮花，只有家屬的眼淚或爭奪遺產的咆哮。在安寧病房的每一日，看似相似，實而大相逕庭。每位病人的真實人生，都是一個個令人動容的故事，亦令人思索、令人動容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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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然尋常的這日，在安寧病房晨間會議上，護理長緩緩地說著○床九十歲阿伯，呼吸、脈搏和血壓已經開始掉，約大去之期不遠矣。語畢，在場的護理師和實習生面面相覷，沉默了幾秒，我們走出會議室時，遠處病房傳來一陣喧囂，當護理長走入那間病室，我們才知道在這麼突然的時刻，這位阿伯已驟離人世。

 多令人無從錯手的哀傷啊！

 我們甚至來不及通知家屬，來不及回憶阿伯最後一次的笑容是何時，床邊的看護面容無助地看著我們，我們以病房的SOP(即標準作業程式)處理阿伯的後事，立刻告知家屬和關懷師，即使是死亡，在病房裡亦有標準程序，看似荒唐，然而我們深知，並非人生的所有時刻都能有標準程序。

 我們恆常遵照著SOP行事，包含死亡。然而，生命無常，總在許多時刻殘酷地告訴我們生命沒有SOP，在一場場聲嘶力竭的生離死別裡，我既是當局者，在裡頭迷失流淚；亦是旁觀者，在病房裡格外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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