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小景 馬靴

張玉芸

機場等候的時光裡，看見一位小姐，她拿出香水往自己的身上噴了幾下，深呼吸幾次後，繼續專心滑手機。這位小姐長得好像從前的鄰居，一位傢俱行的老闆娘。長相身材甚至髮型都像，抿起來的嘴角也像，穿著樣式也像。傢俱行老闆娘是一位勤快的年輕婦人家，幾年前走了，身體不適發現時已是癌症末期，年約四十。 

這位在機場等候的小姐，正在吃著瑪芬小蛋糕，津津有味地小口品嘗，是藍莓口味。我越看越覺得她與傢俱行老闆娘真相似，唯一不像的是她腳上穿著的長筒靴子。記憶裡從來沒有看過這位傢俱行老闆娘穿過這樣的馬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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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或許她也擁有過一雙這樣的馬靴。也許，曾經有一天她逛百貨公司的時候，就在一家鞋店裡面看見了一雙像這樣的馬靴。鞋店小姐說，小姐，試穿一下啊。她也就靦腆試穿一下。鞋店小姐讚美說，真好看耶。她在鏡前踱步，越看越好看。這位老闆娘她想到自己的生活，她每天守在傢俱行裡，賣櫥櫃賣桌椅賣床和沙發，同時也賣廚房廚具。她每天辛勤忙碌，生活勤儉，財富不斷累積，資產越來越多。那一天，在百貨公司裡的鞋店裡，她想，為何不對自己好一點呢。也就下決心買了這一雙非常時髦的長筒馬靴。但是，她只穿過一次，可能是回娘家探望父母時，或者跟姊妹們相聚時，就穿那麼一次。腳疼難耐，從此就放在鞋櫃裡，從未再穿 。 

每天這位傢俱行老闆娘，打開櫥櫃總會看見這雙長筒馬靴。心情好時想說，好歹我也擁有過這樣的時髦靴子啊。心情不好時就想說，真浪費錢啊，只有穿過一次的昂貴馬靴。 

這時候，眼前這位小姐，這位長得好像傢俱行老闆娘的年輕小姐已經吃完瑪芬蛋糕，藍莓口味的蛋糕，她仰頭咕嚕咕嚕喝完剩下的半瓶柳橙汁， 擦擦嘴，準備登機。       

喔，登機時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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