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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書與人】當日常變成永恆 - 鍾文音談《捨不得不見妳》

2017/10/09 06:00

作家鍾文音。 (潘少棠╱攝影)

專訪◎果明珠

新作《捨不得不見妳》。

採訪鍾文音(1966-)的那一天她穿著以往少見的垂墜花朵裝飾衣裙,「我都忘記今天要採訪了!這維多莉亞風是要穿給媽媽看的。」新書《捨不得不見妳――女兒與母親,世上最長的分手距離》一開場,鍾文音便道「啟動一場漫長的告別」,採訪之始她也說這是一本不該被「恭喜」的新書。做為母親系列書寫的第四部,這一部啟於無常走得漫長。

文學跟長照很像

「經歷母親臥床四百四十九日的那一天,我告訴自己,提筆吧……當生命雜草叢生,披荊斬棘之必要,把粗糙現實磨礪成發亮寶石,把自己從荊棘中開成一朵花魁。文字是時光的紀念品,筆墨是感情的悼亡物。如此母親不只是我的母親,她已成象徵性的母親,文學的公共財。」寫作本是一場孤獨又恆長的辛苦征戰,對鍾文音這樣的職業寫作者來說並不陌生,但她坦言這本書「寫得辛苦」,因為還在戰場裡水深火熱,「一邊是母親的尿袋,一邊是我要喝的咖啡,一邊是母親的便盆,一邊是我的便當。隨時在打字中,可能要快速抓起醫療用手套,幫突然拉肚子的母親清理。」「為什麼我可以扛起這條長照,我覺得是因為經過太漫長的文學孤獨了,如果我是個上班族,我想我恐怕也會受不了。」鍾文音說文學跟長照很像,她用薛西佛斯來比喻自己,在諸神面前不斷反覆經歷將一塊巨石推上山頂,但每次到達山頂後巨石又滾回山下。「每天要面對的苦,可以瞬間像海嘯一樣襲來。如果我遠離她,我不擔起陪伴的主要角色、不讓她住在我為她弄的房子,就不會那麼靠近,可是我又覺得要把握這個時光。」

而這現在日夜相處的母親,卻曾經是鍾文音必須得拉近拉遠的距離,「只要想到母親的厲聲厲語,我就會在家門躊躇徘徊……我的腳程先是到家之外,接著是住到台北之外,接著是住到島之外,接著是住到離島千里萬里之外。」十八歲以後的她用讀書、留學、寫作、畫畫、看世界等各種理由與母親斷軌,「我怕被她找到,因而我必須往海裡去,往天飛,往世界盡頭走。天知道,我想她。海明白,我愛她。」直到母親倒下。「這本書有個核心:我們每個人都是孩子。我們未必會當父母,但我們永遠都是一個孩子。」鍾文音說。未婚沒有自組家庭的她,像是個永遠的女兒,只是母親被她留在原地許多年。因此這段照顧時間雖感苦楚,但,「我覺得我賺到了。沒有這個過程我寫不出這本書,我沒有辦法有這麼深層的體會。」

以書寫縫補生命

「一開始的時候我覺得文學無用,但到後來,我發現大有妙用。」醫院裡聽到的聲音,要不是專業術語,就是看護間叫嚷的廉價肉體,不然便是病患的哀號。有時候看到一個人又結束了生命,「有時候停車場的旁邊就是太平間。」那是需要即時戰鬥力的戰場,但職業小說家在那裡一點都派不上用場。「我不可能朗讀一首詩,母親就會好起來。」鍾文音說,文學潰不成軍,可是,「一個人,孤獨感來的時候,文學又救了你。」鍾文音口中那她最摯愛的文學,在母親睡著的漫漫長夜,可以通過描寫、抒情、批判把自我世界全盤托出。不像繪畫、攝影,書寫不會被截斷,也不需要停格。「我覺得如果你很願意去記錄書寫,文學是最實在可以逐步記錄的,雖然這過程滿漫長的,但至少可以讓生命可能地被縫縫補補。」

一部討論母女的書

然而,儘管動用了文學的妙用,在許多與這本書有關的對談裡,仍常聚焦在單一的長照現狀。「我要表達的其實是這麼哀傷的事情還是可以通過文學,得以不斷地被咀嚼。所以說,我不是要寫醫療跟照顧,我是要寫感受生命。但常常有人問我說找哪一國籍的看護比較好,這就是我說的文學失語。我們其實寫了部文學書,可是大家都想把文學拿掉。」鍾文音觀察當代文學,她認為就像是在兩個極端,一端靠知識不斷堆疊繁衍布局迷宮,另一端則過分美化日常,人人都有一番美感體驗。這兩端都令她頭痛不已,「文學的妙用為什麼在當代失效是我一直在思考的。就像即使我們用了文學語言去書寫生命的戰場,可是被問的都還是很實際的事情。」這問題仍舊沒有答案,也不知道文學是不是真的只被少數人需要,但這本書也許得以走向一個中間點:「繼續踩在日常這條實線,又有小說虛線的技藝鋪成。」所以她認為,「就做可以做的事情,不要去問做這件事情能產生多大的漣漪。這一顆小石頭能激盪起多大漣漪,就交給生命之謎。」

這次的作品裡,鍾文音也坦言沒有把自己寫進醫療苦處裡去,不是沒有尋常的各種衝突難堪,而是她選擇不在這裡安放。「其實我很能理解大江健三郎寫《個人的體驗》的狀態,我可能也在另外一個世界要長途跋涉回到媽媽的病房。我知道我雖然在這裡,可是我的靈魂有一大塊是在逃避的。我也會做很瘋狂的事,可是沒辦法在這本書寫出來,得變成小說出版。」

在這趟她口中像是砂石車把悲傷苦楚傷痛搬離的砂途,她的確學到了許多實用的戰場知識,也經歷了無數無法對人說的各種苦楚:不論感情或是生活,她逃去當櫃姊、在病榻旁與保險公司糾纏、房貸車貸,一刷就是六、七千塊尿布、亞培。這些她都曾經一度考慮要收錄到書裡,但這本書是散文,所以儘管做為一個寫作者她看到這本書被她刻意模糊的文學性的遺憾,她仍給予生命正經歷的一切最大善意,「我希望大家看到這本書就是一部討論母女的書,其他的都可以隱形。」我們不一定都會面對醫療、長照的各種情境悲苦,但每個人都可能走到晚景,都可能面對生命的怵目驚心,但要怎麼善良地與苦痛相處甚至道別,卻是怎麼也讀不懂、練不來的習題,也不論能不能說、會不會說,當風雨來臨之時,每個人都會需要一絲溫柔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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