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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自由副刊】【洛杉磯傳真】 王丹／遊日散記（二）
◎王丹
逛書店，是一個讀書人的旅行的保留內容。因此，到了東京，也一定要到書店一條街神保町來朝聖一番。雖然看不懂日文書，但是看到那麼多不同年代的書籍堆放在一間挨著一間的書店中，那種接觸到文字的感覺也是一種享受。而到神保町，也是一定要去內山書店看看的。不僅是因為這裡有不少的中文書籍（終於能夠看懂而且可以購買了），也是因為總覺得，這家書店跟魯迅先生的關係，不來一趟不應當。
內山完造先生1885年生，1913年開始到中國做生意，後來改為開書店，取名「內山書店」，主要出售一些宗教、醫藥和當時被視為「進步」的左翼文學書籍。因為他們的認真與努力，書店的名號愈來愈響亮。但是最為人津津樂道的，就是魯迅與這家書店和內山一家的友誼與緣分。
20世紀30年代，左翼書籍大多被國民黨查禁，由於內山書店受治外法權庇護，因此成了這些書籍的庇護所。魯迅的作品就大都在這裡出售。內山完造還多次協助魯迅舉行木刻展及一次木刻講習班。1925年11月，內山完造先生第一本隨筆集《活生生的中國》出版，魯迅先生為其作序，內山稱為「天下最好的饋贈」。這一段魯迅與內山先生的緣分，在文壇傳為佳話，而且源遠流長，一直持續到今天。
今天的內山書店，打理的人是創辦人內山先生的哥哥的孫子一家，對於他們來說，書店與中國大文豪的友誼本身就是最好的招牌。因此，現在的書店內，到處都是魯迅先生的文學蹤影，包括專門開闢的魯迅作品專區，魯迅先生當年親筆寫給內山先生的字幅，以及合影等等。當然，除此之外，上下兩層樓的書店也整整齊齊地排列著大量分門別類的中日文書籍，顯示出書店的雄厚實力，有些，甚至是我在台灣的書店還沒有見到而一直想購買的，例如最近在香港出版的中國「文革」時期意識形態領導人戚本禹的回憶錄等。我還找到了自己的中日文兩種版本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史》等作品。電視台攝製組希望我挑選一本書，送給任何一個我想贈書的香港人，我挑選了一本介紹香港民主運動發展歷史的書，題字送給新科當選的立法會議員羅冠聰，當然是希望香港新生世代的民主力量能夠了解和尊重民運前輩走過的道路，從中吸取經驗教訓。不知道羅冠聰現在收到這本書沒有？
對我來說，到內山書店的意義絕對不是購書，而是一種參觀的性質。一來是因為魯迅先生至今仍然是我認為對於中國的國民性和人性了解得最透澈最深刻的人，也是我少年時代開始讀書就飽受其作品熏陶和影響的人，在我心目中，他的思想因為透澈人性內部而具有跨越時間的意義，他那些文字曾經是我的啟蒙教材，因此所有與魯迅先生有關的東西，對我來說都有了一層懷舊的含義；第二也是因為魯迅先生與內山先生的友誼綿延至今，使得書店本身就別具意義，它提醒我們在中國現代化的過程中，日本曾經起到的作用。
今天的中國人，因為歷史上中國與日本的戰爭的關係，也因為中共持續的愛國主義、民族主義教育，普遍對日本持有程度不同的敵意；在想到日本與中國的百年關係的時候，一般都是會想到戰爭和領土糾紛。但是日本對中國社會發展的影響，尤其是在思想、文化方面，其實是深刻的。就這一方面來說，內山書店本身，就是這個歷史側面的象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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