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感謝狀 黑暗中的教育家

內袋

小時候，她的手指總在我的掌心上勾納著，邊念著筆劃邊教我寫字：一橫，左一撇，右邊再一撇，就是大，右上邊加一點，就是犬。輪到我在她掌心上寫字，每一筆每一劃都有順序，順序不對就得重來，寫煩了就忽然來個抓手指遊戲，嚇著了卻又笑得好開心。在她的教學中，文字變成了一種描述，不厭其煩的，左邊一個犬右邊一個王就是狂，快樂的樂上面加個草就是藥。想詢問看不懂的字，我得先學她描述一番，描述不出來的部份就到她掌上寫寫看，她才告訴我答案和字意。國小一年級時我已經能自己運用部首查字典了，當然，英文字母也都會寫了，也是在手心上學的。

每次她煮飯菜時總會問：現在長針指到幾？短針指到幾？我每回答一次數字，她就教我一次如何看時間，然後要求我記得等一下長針指到幾的時候要提醒她關火。到了幼稚園，同學還在描摹著歪七扭八的時鐘，我竟然能夠說出十點四十八分這種精確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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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大人們總誇我很聰明，想當然爾我也當真了，直到年紀漸長，認識的人也多了，才慢慢意識到其實自己不是什麼聰明人，而是幼年時學的都比別人早，懂得知識也比同儕要多一些罷了，而這一切都要歸功給她，我的母親大人。從她的教育方式中不難看出來她其實是一名重度視障者，然而她在那看似有限制的身體裡，在那完全封閉的黑暗中，藉著肢體的運用，透過詳盡的描述，憑著無比的耐心，充滿創意的教學方式，養育我，栽培我。她沒有深陷在失去視力的絕望裡，她沒有因為自身的遭遇而一蹶不振，她更沒有因為一切因身障而帶來的不便就為自己的責任找藉口；我的母親在黑暗中摸索並嘗試，運用環境，運用口語，運用創意，運用看似有限的自己，發揮了無限的教學可能。

她是我的母親，一個不受限，不抱怨，不向命運之神低頭的教育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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