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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追求詩的純度 - 第十一屆林榮三文學獎.新詩獎決審會議紀錄 2之2

2015/11/09 06:00

圖◎吳孟芸

時間:2015年10月9日下午3時

地點:《自由時報》一樓會議室

決審:向陽、李進文、陳育虹、羅任玲、蘇紹連(依姓氏筆畫排列)

記錄◎孫梓評

★★★

〈舊傷〉

蘇紹連:這一篇可以說是散文對詩的完全的侵略。但它既然已經通過了初、複審的挑選來到這裡,我想我不能再否認它是詩。讀完之後,也確實可以認同它。仔細去讀,每一節都有優點。第四節寫得很棒,一句「民宿今年收成好嗎?」既有關心又有消遣。詩裡對蘭嶼的生活感也表現得很精采。末尾亦寫出當島嶼的生命力衰竭,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作者沛然之思,暢所欲言。

羅任玲:我覺得這首可以拿來跟〈Nhari〉並置而觀。它的重量和深情是〈Nhari〉不能相提的。它不是標準的參賽式寫法,但其內容已經遠遠超過五十行所能負荷的上限。如果要丟掉對現代詩的刻板印象與包袱,包括不應該有那麼多長句、鍊字不夠精簡等,這首詩就挑戰了我們既有的觀點。詩題的「舊」飽含深意,既是自己的舊傷,也是島嶼的舊傷。詩一開始就寫「不管什麼樣的終點,只要一直走,就可以抵達」,暗示我們必須耐心跟隨作者的步伐一直走,才能經過詩中沿途滿布的動人風景,抵達他的心臟。句子讀起來看似很散,但作者其實非常嚴謹,從觀光客的身分,慢慢貼近當地住民的生活,不只有文字的美,也透露出真摯的深情,還能配合技巧。此外,這首詩很有音樂性,讀起來像蘭嶼四周的海浪,一直催眠著讀者,一起從觀光客的角度,變為在地人的角度,而能去同情這個島嶼──作者很深地寫出了我們對蘭嶼的虧欠。

李進文:這首詩要表達的是:文明帶來變化,也帶來感傷,然而「有些病只能順其自然」。不管它是不是跨文類,就算是亂針刺繡的方式,還是要有主旋律,否則讀完後面會忘記前面。就像音樂性,得透過形式完成。因此,我不覺得這首詩「自然」,反倒像作者努力把自己所見、所知都填塞進去──詩應該是減法。

陳育虹:對這一篇,我大致的感覺是:如果它是一篇散文,還要填上許多字;如果它是一首詩,那得減少許多字。我們說散文詩不在於分行與否,而是詩意的含量,當然這一篇我承認它有詩意,但還是寫得「太多」與「刻意」。無論如何,詩的精練還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文字是一種思想與表達,作者有沒有能力整理自己?把事件凝縮?像契訶夫說,「如果第一幕的牆上掛著一把槍,在劇終前必須要擊發!」我會去思考,這首詩裡是不是有一些東西是沒有作用卻存在的。

向陽:此詩題目叫〈舊傷〉,但讀完不知道舊傷究竟為何?詩中有多種傷痕,也許是蘭嶼達悟族的傷,也許是核能廠的傷,也許是觀光客、新來者所看到的傷,但作者沒有挑明。

〈瑜伽課〉

陳育虹:我挑選它是基於主題的一種平衡。此外,它的文字很熟練、流暢,雖然少了一點靈動感。有時我會希望在詩裡讀到一點同理心,但這首比較缺乏這個部分,此外便是如同〈倉管的孩子〉一樣,這首也有代言的準確性的問題。

(陳育虹放棄此篇)

三票作品

〈當他們扣下扳機〉

羅任玲:整首詩讀起來像是一個老練的作者,很有目的性地參賽。其次是「我」在詩中負有重要作用,但第四節後就失去蹤影,是其敗筆。詩裡一再重複「當他們扣下扳機」,雖然知道是要製造出「扣下扳機」的聲音,並藉此壓迫讀者神經,但讀久了還是會有辭窮之感。整體觀之,這首詩相對於其他首,還是具備格局與重量,在音樂性上也下了功夫。

陳育虹:第一節讀起來跟後頭所寫的內容,有滿大的落差與隔閡,也許是作者刻意所為,因為如果沒有那個開場,後面可能會顯得太穩當了些?寫詩要如何在語言的精練與層次感中間取得和諧?真的滿不容易,像這一篇談到的東西就很多。有些細節,比方「我還會記得幫她帶回╱牛奶與蜂蜜」讓我聯想到電影《夢土耳其:約瑟夫三部曲》。整首詩諷刺、譴責意味頗重,雖不是我的首選,但其文字、架構,相對於他篇,還是比較完整的。

向陽:這首詩的優點是它不只討論暴力,也包括對當代社會各種亂象的指控。詩中的「扳機」分成有形和無形,有形的好比扣發子彈的砰砰聲,無形的則比如以語言或行為進行暴力。為什麼「我」在詩後頭不見了?因為他在第二節已經「準時抵達葬禮」。作者不只批判人類的縱欲、資本主義新發明,如何謀殺自然、生態、文化、民主、經濟,還以「每個鄉民都夢見自己名叫查理」來囊括網路上的暴力。所以他不只寫暴力分子,而廣泛指涉有多少戰爭的挑起是假借和平之名;有多少剝奪人權之實是假借道德之名。缺點則是它每一段開頭都用「當他們扣下扳機」,久了也形成另外的暴力:一種僵硬的形式。就像我們寫書法,如果有很多「之」、「的」,第二、第三次的字形就會不一樣。作者也應該從那一句去做「雲的變化」。

李進文:此詩第一節的意象就有問題:怎會有陽光又有雷雨?「玫瑰灼傷了草皮」也很難理解,感覺是有點不合邏輯的寫法。另外作者太刻意押韻,會使讀者分心。並且,詩中缺乏歷史感,我也直覺它主題或許跟中東有關,但詩中多次提到「上帝」,可中東的真神應是「阿拉」?似乎作者沒有花力氣去研究反恐暴力,只好堆疊不必要的細節,結果就寫得有點輕浮。

蘇紹連:此詩反覆提到「他們」,他們是惡勢力,是殺手。第三節寫「我相信他們出自善意」,同意以暴制暴,這種思維是比較「特別」的。同時詩中提到「已經沒有人需要上帝」或「上帝微笑不語」,彷彿上帝其實是惡魔的化身?

向陽:他其實不一定是寫中東,而是在諷刺資本主義與各種人類欲望,以及人的生存可能一瞬就消失,上帝是無能為力的,因此作者也對宗教提出某種程度的質疑。

〈濱海的病院〉

李進文:雖然每次文學獎都有這類題材,不過這一首的敘述非常集中,比喻合理,有時甚至合理到不夠亮眼,但其文字幾乎無可挑剔,完整展現出動人的真摯。

羅任玲:這首詩我反覆讀了幾遍,覺得它是一首深情,哀傷,美麗,節制的詩。親人辭世的詩很難寫,一不小心就會感情太過,但作者的文字功力很巧妙,把母親的動脈比喻成河流,呼應家鄉大海的印象,還帶出父親亡靈,最後又回到母親靜脈浮潛。我特別喜歡中間插入一段母親的超現實夢境,使此刻昏迷的母親與進入另一個夢的母親形成強烈對比。末兩節寫得最好,藉由溫暖詩意的描繪,使原本黑暗冰冷的死亡,有了美好與輕盈的可能。如果把這首詩想像成一幅畫,會發現它結構的巧思:第一、二節很明亮,第三、四、五節是幽暗的,末兩節又回到明亮。這種明、暗、明的對比,讓這詩在視覺上充滿張力。

向陽:這首應是高手之作,無論語言、象徵的運用,還有剛剛任玲所提的明亮的切換。那光亮也是有變化的:最末兩節寫到「尋找骨頭之間的溫暖洞穴」,即是回到母親子宮,她在洞穴中取火,最後甚至還出現了星光。另外,詩題為「濱海的病院」,海的廣闊對照著病院內人的生死。結構亦非常穩妥。

陳育虹:這首跟〈當他們扣下扳機〉一樣,從第三節開始,押韻太多,讓我有讀方文山的感覺。雖然詩需要音樂性,但不應該這麼「明顯」。另外就是剛才提過的「代言」問題:詩中那個夢境,父親「從懷中拿出一本筆記」,但那父親究竟是蚵農還是作家,為何會隨身攜帶筆記?這是我不解之處。

蘇紹連:我發現幾個小缺點:第二節寫病房裡母親插管「彷彿結成一張網子」,這意象很好,但「妳吐出的泡泡,紛紛╱化成一群鳥」就不太理想,和海的意象連結不上。第五節敘述較多,寫父親的祕密、蚵田等,稍嫌雜亂。最後一節「我用辮子在洞穴裡釣魚╱髮帶在浪裡假裝一條蚯蚓」的意思,也不太能理解。

〈拔一條河〉

李進文:這首詩的文字很輕快,寫風災、土石流,卻不落俗套。也寫出了人類無能為力的感覺。信手拈來都有精采與精準的句子。不過,全詩其實都無標點,若把最後一節的三個逗點拿掉,應該可以讓整首詩更充滿流動感。

羅任玲:題目一語雙關:把拔河比賽的「河」變成真實生活中的那一條大河;把拔河的對手變成風雨、洪水和土石流。過去也有一些寫八八風災的詩,但像這篇的寫法還未曾見過,是作者創意的過人之處。作者擅於動態的描繪。動詞的使用本就是考驗作者功力的試金石。它不僅詩題動態,詩分五節也都處於「拔」的緊繃狀態,始終沒有鬆手,讓這詩讀來充滿張力。最末節「把樹拉倒,把山拉倒╱把土地深層的血╱拉出來」,簡直反諷到了極點,原以為結尾會有的正面感居然沒有出現。

向陽:把拔河跟水災放在一起,這想像是很特殊的;其次,用「拔河」去看大自然的災害,「人定勝天」的謊言就會被突顯。

陳育虹:有幾個小地方讀起來困惑:第一節第五行的「也不知那是」居然獨立成一行,句法有點奇怪。第二節第一行的「因為詩有橋」,詩為什麼有橋呢?還有,「把土地深層的血╱拉出來」,血要如何被拉出來?想像和邏輯之間,應該有一點連繫。末尾寫「記得 等我╱不要讓洪水把我沖走」,也顯得太悲情、太「傷感」、太順水推舟了。

蘇紹連:最末節除了用了三個逗點,還包括一個地方是使用空格,不太能明白作者為什麼不統一他的用法。

〈Nhari〉

陳育虹:相較其他篇來說,這是寫得非常好的一篇。不僅語言淳樸、精練,也兼顧了音樂性又不會過頭。比方詩中Nhari念起來令人想及hurry,自有其音感存在。再者,此詩雖也「代言」,但適時帶出太魯閣族人的生活哲學。它的跳接非常快──詩,有時候就是要這麼快──但是非常活潑,一如原住民的性情。就我的理解,原住民確實是比較「慢」的,與我們現在凡事快速的生活是相反的。最末節寫國中生醉酒騎機車等細節,也反應部落現況,「看命運的火車頭嘯嘯╱疾駛」說明命運和時間都不為他們停留;末句「小溪急躁╱流過時光的豐年祭」也很好,因為豐年祭常是一年一度,風光過去就沒有了。

李進文:所有詩或小說最難處理的是「畫面」,但這個作者卻能隨著詩中火車的前進,不斷有畫面產生。畫面的處理加上火車的節奏,使得讀這首詩就好像在看動畫一樣。此詩的內容不僅幽默,還帶有少數民族的無奈,好像那是一列命運的列車,讀完之後,時光飛逝的餘味,會一直停留在腦中。

向陽:作者擅於運用短句,聲韻,節奏,來表現時光短促,景象幻化,命運無常。不管形容的對象是太魯閣族或少數民族,都能像先前紹連所提的,配合題材所需的語境。此外,它善於運用聲韻的變化:Nhari除了跟詩中的sorry呼應,念起來或也近似中文的「哪裡」,諧擬的音詞在後現代、後殖民理論中是很重要的,透過諧擬去反諷、表達弱勢族群在台灣社會中無可奈何的命運。同時,它也表現出原住民或台灣弱勢階段的自我調侃,看起來有趣,其實笑中帶淚。

羅任玲:同樣是原住民題材,我經過考量選擇了〈舊傷〉,因此沒選這首。我認為兩者是無法相比的,因為我們無法以傳統的要求去看待〈舊傷〉;〈舊傷〉若是重量級的,〈Nhari〉就是輕量級的。〈Nhari〉充滿短句,字數已經很少,但卻多所重複,比如第二節寫到的內容,多屬讀者已知的範圍,這樣還能算是獨創的詩句嗎?精采的部分應屬最末節,完全寫出原住民的幽默與悠緩。

蘇紹連:這首詩如果再加一段,也許會更完整。我很喜歡它的語言,斷句短促,語感充滿原住民說話的味道,比方「那邊的後面」就很傳神。因為短促,每一短句都能觸到一個點,我會從這個點自行組織成一個面,以明其義。火車用來運貨,提供生活的需求,詩中寫到「火車快追」,好像他們得去追那些生活物質,而命運就在很快的追趕之中產生。

 

 所有作品討論完畢。除〈搬離〉、〈瑜伽課〉等篇,評審表示放棄,其餘十篇進入第二輪投票,每人從中挑五篇,以最高五分,最低一分給分。得分結果為:

〈Nhari〉20分

(向陽5分、李進文5分、陳育虹5分、羅任玲1分、蘇紹連4分)

〈濱海的病院〉12分

(向陽3分、李進文4分、陳育虹1分、羅任玲4分)

〈舊傷〉10分

(羅任玲5分、蘇紹連5分)

〈當他們扣下扳機〉8分

(向陽4分、陳育虹2分、羅任玲2分)

〈拔一條河〉6分

(向陽2分、李進文3分、蘇紹連1分)

〈十年〉6分

(陳育虹3分、蘇紹連3分)

〈倉管的孩子〉5分

(向陽1分、李進文2分、蘇紹連2分)

〈返回〉4分

(陳育虹4分)

〈水庫〉3分

(羅任玲3分)

〈一個男子撕月曆的瞬間〉1分

(李進文1分)

評審討論後,決議依得分高低給獎,由〈Nhari〉獲得首獎,二獎為〈濱海的病院〉,三獎為〈舊傷〉。〈當他們扣下扳機〉為佳作。〈拔一條河〉與〈十年〉兩篇同分,評審舉手表決(向陽、李進文、羅任玲三票),由〈拔一條河〉獲得佳作。會議圓滿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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