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孫維民／釣客的白日夢 － 上

圖◎郭鑒予

◎孫維民 圖◎郭鑒予

1

他坐在溫暖的石頭上

前方安置一根釣竿

細細的釣絲穿過水面

浮標輕輕搖動

2

樹影在他的身後遊戲

水面日光粼粼

浮標輕輕搖動，好像

被枝葉間的蟬聲撞擊

3

他已經在這裡半小時

沒有釣到半尾魚

他開始疑慮：是不是

他的樣子有一點蠢？

4

有一次，浮標劇烈地搖動

他很快拉起釣竿──

不是手槍，不是首飾

不是他所認知的魚

5

樹上的蟬說了又說

彷彿是在向他重複：

「這裡沒有，沒有，沒有魚

你還要再等下去？」

6

他罵了一聲X

轉身躲進蔭影，倚靠樹幹

他又罵了一聲X

然後閉上眼睛

7

樹影內，風特別涼

蟬聲特別有說服力。

浮標搖動如古代的燭焰

不久，他竟然睡著了

8

他夢見細細的釣絲持續

穿過薄薄的池塘表面

進入靜謐清澈的水中──

那裡，風景很不相同：

9

釣絲的盡頭，魚鉤和餌

哀怨地相擁

像是已經死去的乞丐

一個很硬，一個很冷

10

在釣鉤更下方，其實

有魚聚集：大魚、小魚

不大不小的魚

悠遊於岩石與水草間

11

其中一隻正慵懶地搖擺

狠狠瞪著上方的陷阱

吐出輕蔑的氣泡：「只憑

一截蚯蚓，就要我們的命？

12

傲慢的垂釣者！他還以為

我們只屬於這一個池塘

634.86平方公尺

就是我們全部的宇宙

13

膚淺的垂釣者！他不清楚

在池塘和大海之間

有一條祕密通道

我們可以自由地往返

14

我們曾經看見海之遼闊

與深沉。海中的住民

那些礦物、植物、動物

我們也認識不少

15

那裡，可以享用的食物

種類繁多，絕對新鮮

每一餐換一道料理

也足夠吃N+1輩子。」

16

此時，一尾年紀更大的魚

甩動鬍鬚，緩緩說道：

「唉，退化了，Homo sapiens

確實不如擅泳的先祖

17

缺乏想像力的子孫

只看到他能夠看到的

只承認他以為真實的

完全不懂一個池塘的浩瀚

18

即使我們浮出水面，使用人語

喁喁對他描述海中

奇異的、幻麗的風景

他也不會相信

19

他怎麼可能相信

海水有不同的聲色氣味

像高樓的電梯，每一次開門

外面都是全新的內容：

20

全新的辭藻和文法

全新的技巧與主題

出自艱深的作者

卻又如此清晰。

21

他如何能夠閱讀

各種陌生的語言──

盲人可以描繪色彩？

聾者可以思索音樂？

22

他怎麼可能想像

如霧的礁岩會跳舞

像山的草木會唱歌

只要歡樂的訊息發布

23

海百合搖晃，搖晃

像小小的棕櫚樹

大概醉了的鸚鵡螺

挑釁魚貫的僧侶

（待續）

☆藝文新聞不漏接，按讚追蹤粉絲頁。
☆更多重要藝文新聞訊息，請上自由藝文網。

不用抽 不用搶 現在用APP看新聞 保證天天中獎　 點我下載APP　 按我看活動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