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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自由副刊】王天寬／前往命案現場的路上
◎王天寬
「小黃，你有聽過一個警界流傳的都市傳說嗎？」
「沒有。」
「小黃，我都沒還說你怎麼知道沒聽過？」
「我當警察以後，還沒聽前輩跟我說過什麼都市傳說。」
「是喔。」
「還有老大，可以不要叫我小黃嗎？」
「你他媽姓黃啊，叫小黃剛好。」
「我小時候樓上鄰居養的一隻很可怕的狗，就叫小黃。」
「你怕狗啊？」
「不是啦，每次你叫我小黃，我都覺得好像在叫一隻狗。」
方向盤突然往右三百六十度旋轉，脫離車陣，開上高速公路路肩。警鳴響起。
「有一個剛假釋的前科犯，他身上沒什麼錢又找不到工作，所以他鋌而走險，綁架了一個小女孩。女孩的父親是一個暴發戶田僑仔。他要的贖金不算多，三百，他想這數字不足以讓田僑仔報警。雙方私了。果然，田僑仔付了一袋現金，都是不連號的舊鈔。這個前科犯很謹慎，聯絡家屬、交付贖金的過程都讓他像一個鬼魂，ghost，你懂吧？」
「我懂。」
「但田僑仔付了錢，女兒卻沒回來，被撕票還是啥小的，沒人知道。」
「為什麼啊？」
「啥？」
「他拿到贖金，對方又沒報警，為何還要撕票？」
「幹，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在幹這票之前，在一座山上，觀音山之類的，找到一處非常隱匿的洞穴。他在那邊待了兩個禮拜，沒有看到任何人。所以他當下就決定，拿到錢，就要躲到這個洞穴把錢藏好順便避風頭。」
警車猛然停住，然後以六十公里的時速倒車，再打回D檔，方向盤一轉。
「操，差點錯過交流道。剛剛說到哪？」
「綁匪找到了一個洞穴。」
「沒錯，但他拿到了錢，爬上觀音山，大概錯過了某條岔路，等他發現回頭去找，再也找不到正確的路，那個祕密洞穴就像〈桃花源記〉的仙境，他媽消失了。他有案在身，身上又帶那麼多現金，他很害怕，而且不甘心，決定無論如何都要找到那該死的洞穴。他相信，只要找到那個洞穴，他和他的錢就安全了。小黃啊，我們警察真該向他學習什麼叫地毯式搜索什麼叫毅力。桃花源還沒找到，山友都認識他了，以為他也是一名登山客，背著一大包登山裝備，爬遍觀音山每條小徑。有一天，他身上帶的現金沒了。沒辦法，他只好開始用那筆贖金吃飯住宿。後來他乾脆在山腳下租了一個小套房，每天一大早起床，背著袋子上山。但三百萬說少不少說多不多，他終於花光了那筆錢，沒錢付房租，山友變成街友。他有時候在山腳下找地方過夜，天亮上山，有時候索性就住在山裡。路過的山友因為認識他，會給他一些東西吃。他在山下的時候，轄區裡有些好心的員警也會給他一些物資，放進他空空的大袋子裡。他們知道他在找某個地方，但那個地方在Google 地圖上根本不存在，勸他放棄他也不聽，還是每天在山上繞來繞去。」
「老大，我們是不是迷路了？」
「哪有，這台爛車有GPS衛星導航。迷路的是他，他不知道迷路迷了幾年，有人說十幾年，有人說幾十年。然後有一天，他消失了。有人說他死了，有人說他找到那個洞穴了。但也有一個傳說，說有人在觀音山上，看到了一個很像他的人，或者說很像他的鬼。魔神仔你懂吧？」
「山鬼嗎？」
「對，魔神仔專門誘拐小孩。不過我覺得，他可能變成土地公或山神之類的吧。」
「為什麼？」
「這不是重點。你知道重點是什麼嗎？」
車內無聲。警車停下，靠在紅線旁。鑰匙轉動，熄火。老鳥轉頭盯著菜鳥。
「如果你聽得懂這個故事，你就會懂得罪犯的心理。」
「他們的心理是什麼？」
「幹，我哪知道。」他邊說邊推開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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