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家》促轉會研究政治暴力創傷 受酷刑者創傷記憶晚年反覆重現
促轉會委員彭仁郁表示,促轉會所訪談的13名政治受難者中,均有遭到酷刑刑求經驗,身心留下極大創傷。有些人到了晚年「創傷記憶」不斷反覆重現,受難者家屬也有「代間創傷」現象。(記者陳鈺馥攝)
〔記者陳鈺馥/台北報導〕行政院促進轉型正義委員會歷時1年時間,深度訪談29個政治受難者家庭,所執行「政治受難者及家屬身心需求訪談計畫」成果出爐。促轉會研究發現,創傷遺留效應顯著,受訪對象3成有「慢性創傷效應」,曾慘遭拔指甲、老虎凳等酷刑對待之人,有些人「創傷記憶」會在晚年反覆重現,而受難者家屬也出現「代間創傷」現象。
巴黎狄德羅大學心理病理暨精神分析學博士、促轉會委員彭仁郁表示,該計畫多次訪談34名政治受難者及家屬,了解身心需求及政治暴力創傷。有8成家庭覺得二二八事件、白色恐怖生命經驗,長年不被社會理解,難以向他人訴說。在促轉會訪談的13名政治受難者中,均有遭刑求經驗,身心都留下極大創傷。
一名高齡85歲男性受難者向促轉會述說,被捕後,他們就用很強的光照你,照到精神都恍惚。這樣還沒關係,水泥地板都弄得濕濕的,拖鞋會脫掉,赤腳走在上面,直接站在水泥地上,整個都是水濕濕的,就給你通電。電了以後,根本都快要死了,連屎尿都洩出來,造成脊椎神經系統的嚴重傷害。
彭仁郁表示,戒嚴時期政治犯被捕,送至軍法處、看守所等地,當局常酷刑逼供,如拔指甲、坐飛機、老虎凳、嚴重毆打、睡眠剝奪、螞蟻上樹、不提供飲食用水,上廁所刻意在旁邊看。但重點不在酷刑,而是不被當「人」的非人性對待,會在心靈留下長久傷痕,人會一直記得被當「物件」折磨過程,更伴隨巨大羞辱感。
她強調,遭到酷刑之人,即便5、60年過去,還是會做惡夢,尤其晚年身心狀態較脆弱,這些入侵性記憶、創傷記憶,在晚上意識控制比較弱時,常常反覆重現,「這些回憶是會回來的」,到80、90幾歲也會夜半驚醒。
彭仁郁提及,一般大眾不會有心理創傷,但在訪談的29個政治受難者家庭,有高達3成比例出現「慢性創傷效應」,會有痛苦回憶反覆出現,出現社會迴避現象、深受情緒困擾,特別容易激動或冷漠,還有過度警覺反應。
「台灣也有代間創傷!」彭仁郁說,因創傷不限於當事人,促轉會也訪談21名受難者家屬,有注意到台灣二二八事件、白色恐怖有導致「代間創傷」現象,這議題在台灣過去長期被忽略,但國外對猶太集中營的相關研究,出現代間創傷是有很多的。
以二二八事件為例,嘉義醫師潘木枝在二二八被槍決,兩個兒子親眼目睹父親被國家暴力殺害,老三在血泊中抱著爸爸遺體,長大後變成家暴施暴者。老四在旁邊一滴眼淚都沒有流,結果留下陰影一輩子憂鬱。
彭仁郁指出,因為轉型正義無法被實現,家屬沒有辦法訴說,抑鬱情緒不斷累積,有些人會轉化成家庭暴力,有些人一生憂鬱,卻不知自己得憂鬱症,直到參與促轉會訪談,方才理解創傷。促轉會已與衛福部多次協商,希望未來規劃設置「政治暴力創傷療癒專責機構」,以國家力量撫平過去政府造成的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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