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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自由副刊】達瑞／右臉
◎達瑞
「上週某天醒來，就這樣了，右臉動也不動，僵了。不知道怎麼辦？」描述完病情的三分鐘內，家醫科診所醫師進行簡易觸診、取藥並勸說心神疲勞與生活狀態也會有影響。多休息，像朋友一般溫柔告誡我卻也像閒聊般結束看診。
狀況未有起色，難不成無法好轉？極難適應，貌似印象裡老年患症，更多是心緒上的不安：需用藥多久？需轉診或聽信秘方？會否日漸嚴重或無法根治或留有長期後遺症……後又耗費甚久的掛號與等候，預約大醫療體系內科門診，老醫師只以問診即完成判斷，牢掛口罩的他不曾看我一眼，「病毒感染。」甚至沒有多一句叮囑。當下所有疑慮與不安，化約為電腦系統裡那些此生無法詳記的藥名與醫囑。心裡又想到：需用藥多久？需轉診或聽信祕方？
一般笑容多以右臉啟動，如今會否被人誤解是一種嘲諷？而必要的偽笑則被一眼識破。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現實是必須耗費更多氣力面對習以為常的時日，工作上原有的疲憊顯得更為繁重、無奈。永難忘記飲水後，透明無爭的水自僵化的嘴邊不斷淌落的挫敗感，一如失能之暗示──其實過往所能掌控的不過是極其微渺的生存本能這樣的日常。
一切好像得從頭來過，慣有生存機制則因右臉麻痺以致需多些調整。世界傾斜了，情況漸漸在心理上延伸，感到判斷失衡了記憶不再那麼清晰且時間亦非一秒一秒走過而是先懸掛於右臉頰上等待放行……純右撇子的我，左側是孤獨的，三十多年後，才試圖以相對不慣用的身體左側去看待基礎生活，如重新學語，終究有了對生存底線的在意與恐懼。
基於對病情的擔憂，似乎只能將之簡淺理解為學習騰出自我，無論時空間或過多壓力與負重。在右臉失去感覺的日子，試著放慢咀嚼、說話與思考，以便在緩下的速率裡找到另一精確、純粹而最合適的對生命之回應。城市啟動了許多不曾想像過的角度與細節，必須是認真地笑了、必須減少不必要的哭泣，而停在捷運車廂玻璃上的是一段緩緩流動的寧靜景致，有新設的路燈、交通行進的車輛、以及在店家門口排隊領餐的人……
「不知為何後來就好了，是循序漸進地好轉沒錯，但某天醒來突然就沒感覺了……我是說沒有那種麻痺的感覺了……我是指原來的感覺……原來的……對、原來……」我難以精準形容來龍去脈，持續飲著咖啡，對坐的堂姊想到，「那天在山區散步，是不是叫你不要亂講話，看吧。」我撫摸臉頰以確認感覺，那是從未體會過的真實的層次，而我內心不禁懷疑，難道一切僅肇因於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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