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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美人胎記

2015/10/12 06:00

◎呂政達

這些年未見,我差點以為將和作家毛姆一樣,遇見一名已過中年身材發福的女子,但她依然維持著記憶中的纖細,穿著一襲紫色的洋裝赴宴,我們敘舊,感歎當年,如同中年後該做的事。

我記得她點了一客凱撒沙拉,不加沙拉醬,我想這是防衛歲月侵襲的祕訣。我們的舊很快已經敘盡,認識的人事限制在上一個工作的時空,那已是90年代的飄渺,我時時在她的眼中,看見那個莽撞而無助的自己,「是啊,如果再有一次機會,我會把事情做好。」我們的話題隱藏在悄自的悔恨中,如一只雕金的瓶內藏著的陳酒。她的座位緊靠著我,我不由自主瞄向她敞開的胸膛,在乳房和心臟的上方,有一塊淡紫色的胎記,遮掩在衣料間,像是一種宣告。

那是一個美人胎記吧,像一座城堡總有城門,一則童話故事總有公主那般的天經地義,緊靠著她的心臟部位,從皮膚發出的美人執照。像我這樣的男子,不知從何時開始想像,在一個美麗的女子緊裹衣物的身體上,一定存在著這樣的標記,好像是上蒼完成一項作品後的簽名,或只是詛咒,「不能有過於完美的東西。」幾年前,我認識另一名女子左臂上有別於種痘的胎記,她也從不掩藏,吸引著所有男子的眼神,在潛意識進行著幻想工程,「我希望看見她更多的身體。」加拿大歌手Leonard Cohen在〈愛沒有解藥〉中有一句歌詞唱道:「我必須看見妳的裸體,和妳裸露的思想。」眼神有意無意地尋找和幻想,同樣也不會有解藥。

她繼續向我裸露她的思想和故事,她這幾年過得好不好,和她曲折的婚姻。她的兩段婚姻都結束於丈夫的背叛,這應該也是屬於美人的胎記,第一段婚姻發生在她二十歲,去得如此迅速如退潮,我一再地聽她提起,縱然傷心也如我們桌上冷去的午茶。也許我該尋找話語的停頓安慰她幾句,數落某一任丈夫,在中年過後,我必須表達出一名男子的體貼,如果她真的需要。

是的,這真是無藥可救了,譬如她不停發出話語的嘴唇和我時時瞄向胸膛的眼光,我已約略看清楚那塊胎記的模樣,真像孤懸在海洋間的澳洲大陸,從中央的淡紫漸漸延伸向兩旁的皮膚,如沙洲慢慢滑進海洋。我幻想她自己裸體照著鏡子,看著這塊胎記,是否曾經對著詩人雪萊將會歌頌的身體,將自己想像成一座星球或地圖?

我們的談話漸漸被我的眼光取代,在找不到話題的短暫沉默和我舉起茶杯掩蓋意圖的動作間,我看見Leonard Cohen坐在隔桌靠窗的座位對我微笑,「那是我四十歲的作品,而我已經八十歲了,我只想看清楚這只瓷杯上的螺旋花紋。」

這樣的戲碼突然停止,她顯然已注意到我的眼光,用手拉了一下領口,遮掩住胎記,「你看見了嗎?」她如此大方地說道,好像只是一名水手指著潛伏的礁岩,我也不知該說什麼,只好點頭承認。

「那幾年,我很不想讓別人看見,總要穿著高衣領的衣服遮住它。」她說。我問,是怎麼回事,那不是與生俱來的嗎?

「第一任丈夫留給我的禮物,要怎麼形容,應該說是家暴吧,」她說,「以前我從沒有想過要離開那個男人,他是我的初戀,直到發生了那件事,我才下定了決心。」

那道戳印,原來真的是她這張身體地圖的三角標,從此,一名女子的生命航向不一樣的海圖。我想不出什麼話題,卻覺得總應該說點話,「那還會痛嗎?」我這樣問道。

我仍是她眼裡那個莽撞而無助的靈魂。她搖搖頭,無言地吃起了眼前的沙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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