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圓舞曲 像她這樣的一個女子

甘弟

週末夜，我臨時起意，去電影院探望自己的二姊。她今晚負責站票口驗票，我們可以趁電影進、退場的空檔聊上幾句。

「你還記得我之前有跟你說過，我們有一位很年輕的男同事走了嗎？」二姊站在票口，突然對我拋出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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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點頭。那一位男同事我有印象，他曾經和二姊一起站在販賣部賣可樂和爆米花，他的身材瘦小，為人平和寡言。聽說，他是因為感冒併發症而猝死的，讓全公司的員工都備感錯愕。因為那太突然了，他又太年輕了，才十八歲。

「這個就是他那時候自己帶來的洗手乳。」二姊拿起了桌上的一瓶用乾淨塑膠袋包起來的白色瓶子，瓶身的頂部還有一個稍微按壓就會擠出適量乳液的貼心設計。她接著說：「因為他之前會值地下室停車場的班，可是地下室和其他樓層不一樣，洗手間裡面沒有放洗手乳，所以他就自己從家裡帶一瓶來給大家用，還在上面寫『洗手乳』三個字。可是後來我卻看到它被人丟在垃圾桶那邊，就覺得好可憐，因為怎麼說……這個也算是他的遺物了，而且上面還可以看到他寫的字跡，所以我就把它撿回來用了。洗乾淨之後，我還用筆把他寫的字再描清楚一點，就當作是一個紀念吧。」

聽完二姊說的故事，我不禁悵然。是什麼樣的人，會去注意同事的一個小小舉動並且銘記在心？是什麼樣的人，會在經過垃圾桶的時候再多看一眼？又是什麼樣的人，會有這樣的心思，用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洗手乳瓶子，來紀念一位早逝的同事？我找不到適合的詞彙去形容這樣一個人，卻也不想用貧瘠的文字來表達這一份深厚的情誼，我只想說：「我很高興，這樣的人，竟然是我最親愛的二姊。」

我不禁想像起，當我二姊拿起黑色奇異筆，謹慎又細心地描著那位男同事的字跡時，她的心境該是何等的虔誠與慈悲？我更可以想像，當二姊把觀眾留下的爆米花和鹽酥雞的碎屑給撿拾乾淨之後，在按下那瓶洗手乳的同時，她的臉上又會泛起什麼樣的表情──

那應該是當佛陀拈起一朵清蓮時，浮現在迦葉尊者臉上的一抹微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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