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香日日 黃昏剝豆派對

鄭淑慧

春天是皇帝豆的盛產期，南部的春夏並沒有明顯的分際。大太陽底下，枝葉扶疏的豆莢棚內是裹著頭巾戴斗笠的農婦，俐落地將一片片的豆子摘進籮筐內，偶爾會有陣陣徐風吹拂，稍稍減緩著灼熱的日炙。

傍晚的後院，形狀畸零的，枯黃的或過熟的次級豆子堆成小丘，仰賴人工挑撿剝去豆莢，渾圓白皙的豆子裝袋，隔日連同其他上好的皇帝豆送往農貨集散市場販售。左鄰右舍的婆婆媽媽會主動前來，像露營時圍著營火聯誼，下班後也加入剝豆派對的我，每天總有聽不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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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花姨挑撿豆子的標準很低，總是捨不得淘汰劣等的豆子，她說小時候家裡很貧困，八個兄弟姊妹全依賴擔任漁工的父親微薄的薪水過活，經常三餐不濟，半碗摻雜地瓜的米湯充當一頓，即使現在生活富足，但那餓得頭昏眼花的感覺仍記憶猶新，米糠湯的味道深深烙入她腦海，時時刻刻提醒著她惜福的重要。

另一個阿香姨對於農貨市場價格起伏的高低很在意，常扮演商業間諜的角色去探聽市場行情，阿香姨年輕的時候和先生白手起家經營小型紡織工廠，她說那些年他們日子過得非常賣命，大腹便便臨盆在即仍死踩著裁縫機趕貨，有一年除夕，在街頭巷尾此起彼落的鞭炮聲中，他們夫妻為了幾張跳票的貨款哭得肝腸寸斷。隨著社會經濟發展的轉變，阿香姨結束了工廠的營運，在先生過世後毅然另闢事業戰場，已屆花甲之年的阿香姨會使用智慧型手機，她說她不認為老知將至，她很享受這樣擁有戰鬥能量的人生。

聽著這些代表三四年級生的婆婆媽媽們娓娓道來人生路上的各種起伏和坑坑洞洞，走過物資貧脊的童年，胼手胝足的壯年，面對變遷中的社會，沒有夕陽無限好的喟嘆。她們的故事對我這樣的六年級生來說正散發著強大的勵志和鼓舞作用，我想著價格飆漲的奶粉、房屋貸款、職場壓力還有各種沒完沒了的煩惱，向晚的剝豆派對總是有異想不到的療癒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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