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李時雍／【給孤獨】還願

【編輯室報告】

新春伊始，本刊邀請四位作者開設全新專欄，共二十回，每週一、二登場，本週為楊佳嫻、李時雍；前一週已登場的是伍軒宏、林蔚昀，敬請鎖定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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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時雍

蹙緊的眉，終在話語間歇時平撫，合掌的手，重新牽起了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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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炷線香猶在桌案上續續寫著潦草的字，神明在高處，墨黑的臉，沒入了淡薄的煙嵐。即便是日裡，除廊前溝渠底細細的水音，一切都是靜默的。這座小小的土地公廟，守著一條僻靜的長巷，矮公寓、小吃攤、轉角途經的雜貨店，沿廊簷懸掛的紅燈籠與四時氤氳的焰光，再穿過防火巷，很近，就走回她的家。

有時我會佇候在那株路樹削瘦的枝影下，讓她獨自走進小廟，走向諸神之前，閉目、垂首，專心一志地願望著。有時我站在她身旁，隨之合起雙掌，等待闔上的雙眼重又睜開，再一起回過身，朝對廊前的爐火和巷路的天空躬身。

她像孩子一樣地相信願望。相信機遇和巧合。蛋糕上的燭火。恆守指尖不能指向月亮的叮嚀。期待節日，聖誕老人會在眠夢的枕邊襪子底留下禮物。相識之初，隨她自圓環前的公車站牌，走進鋪滿反光閃爍的磚石路，穿行入夜後幽暗的老社區，低矮的窗口俯視，像貓的眼睛，看著我們第一次經過這裡，聽見她說，等我一會。

每一次駐留，在考試前夕，換了新工作，在親人病痛時，在一年將盡，直到她搬離這個自小生活成長的舊日社區。

後方傳來問句，你要騎到哪裡？摩托車徑直往相反的路駛去。駛進歲末台北連日的陰翳，微微的雨吻上臉頰。好久沒有繞進迂迴的巷弄。暈紅的燈籠仍在午後靜靜懸掛，像守候什麼的記號。我說，等我一下。

城市在這樣的午後片刻閉上眼，溝渠的聲音，被匯流的雨水調大了些。即便默許的自始是同樣的心願。等待一張臉的揚起，等久別的手返還手裡。●

■李時雍，1983年生於台北。台灣大學台灣文學所博士候選人。著有散文集《給愛麗絲》，主編《百年降生：1900-2000臺灣文學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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