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王丹專欄】 東岸。西岸。

◎王丹

時間像河流，發呆的瞬間就已經流到很遠的地方了。轉眼，我流亡到美國也有廿年了。這廿年中，有八年是在台灣度過。其餘十二年，在美國東岸的波士頓六年，西岸的洛杉磯六年，現在又返回東岸，定居華盛頓。在東岸與西岸來回遷徙，各自都住了很長的時間，對於美國東西兩岸的生活和生活在其中的感受，自然有很深的對比之後的感觸。說起來也真是一言難盡，只能略談一二。

美國是一個多元的國家，體現在東岸與西岸的差異上尤其明顯。東岸除了紐約是一個移民城市之外，大多數的領土還是白人的天下，尤其是新英格蘭地區。畢竟，這裡是美國最早的殖民地，是美國發跡的地方。在東岸，你更可以觸摸到一個從歷史中走出來的美國。無論是建築，還是歷史遺址，甚至包括紐約的捷運，都還保留著一些老式美國的風貌。喜歡懷舊的人，一定會願意生活在東岸。西岸就不一樣了。不論是洛杉磯還是舊金山，都充滿了異國風情，白人早已經是少數族裔了——雖然是最大的少數族裔。相比擁擠的東岸來說，西岸地域寬廣，地表上的一切看上去都年輕得多，還仍然有可以開拓的空間，給人的感覺是一種流動的節奏，沒有秩序，但生機盎然。東岸與西岸的風格迥然不同，但都是美國，這就是美國之所以為美國的魅力所在——她能夠把完全不同的風格糅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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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東岸與西岸生活，感受也完全不一樣。東岸是工作的地方，華盛頓到處都是西裝革履的人，充滿嚴肅詭異的政治氣息；波士頓是大學城，學術的嚴謹氣氛，有的時候也是滿壓抑的；紐約雖然放縱不羈，但是充滿了金錢的味道，是個不折不扣的資本主義城市，財富逼迫下形成的階層畫分怵目驚心，說實話，放縱得都很累人。總之，東岸充滿了成功的機會，也有無數失敗的悲歌，驚心動魄，引人入勝，但是要繃緊神經。相比之下，西岸也有競爭，但是是那種好萊塢式的競爭，所有的機鋒也都是在懶洋洋的氛圍中展開。在西岸，人活得似乎放鬆得多，這裡有工作性質的問題，也有天氣太好的原因。西岸的人更加陽光一些，更加放鬆一些，整個環境給你的感覺，就是一個慢節奏的遊蕩的氣氛。大家也並不是不工作，但是你就是無法察覺到緊張。如果說人們到紐約，波士頓和華盛頓是觀光的話，到洛杉磯、舊金山、聖地牙哥和西雅圖，才真的是旅行。

還有一個鮮明的對比，就是天氣。這也是我在東岸和西岸之間猶豫不決的原因。做為一個懶人，一定要生活在西岸，尤其是洛杉磯。這裡氣候穩定，陽光普照，幾乎沒有冬天，要用服裝來打扮自己的機會都不多。在西岸的海灘，陽光，四季如春的滋潤下，人們的心情會好很多。但是有一個缺點，那就是沒有四季。對於那些喜歡在風霜雨雪，秋菊冬梅的遞嬗中抒發內心的情懷的人來說，還是在四季分明的東岸更能填補心靈上的空虛。尤其是到了冬天，各州的漫天大雪把世界點綴成寒冬城堡的時候，那樣的美，在洛杉磯可是永遠無法體會到的。這其實也是我割捨不下東岸的原因之一。有的時候，生活不能太圓滿，太圓滿就無味了。只有在四季分明的地方，你才能讓各種情緒找到合適發洩的天氣。

東岸、西岸，對我來說各有千秋。搬到西岸會思念東岸的白雪和紅楓；搬到東岸，又會懷念西岸的沙灘和陽光。在洛杉磯，羨慕華盛頓的各種機會；在華盛頓，嚮往洛杉磯的優閒。東岸與西岸的差別，有的時候，是人生的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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