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李進文／【故事詩】 蛋

◎李進文

今年端午節立蛋後，我以菖蒲在地上寫一句詩避邪（雄黃酒不喝，我屬蛇）。

每週六我上菜市場會買蛋，雞蛋為主、鴨蛋稍腥為輔，偶爾鹹蛋皮蛋鴿子蛋。兒子練健身需要蛋，我認識的一位抗癌醫生也建議每天要吃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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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了解蛋黃，他夢想成為太陽，但大部分的人認為蛋黃只能像月亮，蛋黃說：「我有時也會軟弱，三明治一夾，就哭著流出來。因為這樣常被火腿取笑。」

我了解蛋清，他的任務就像羊水一樣保護著可能的胚胎，蛋清說：「我不想跟蛋糕混為一談。」

這些年，蛋脆弱過，內心的蛋黃和蛋清彼此也有爭執，但既然同在一個殼裡，就是緣分。每當蒸蛋，「我們和解，像意識形態一樣和解，為了來自同一隻台灣土雞的緣故。」

水煮蛋的想法單純，我愛撒上日式泡飯用的梅子粉，他就有了酸鹹的回憶、金星般的感情。

荷包蛋比較複雜，不好溝通，他在煎鍋裡總是一副生氣的樣子。打蛋在熱鍋上，橄欖油相煎何太急？橄欖油說話了：──我愛蛋，每次我一愛上就身體發燙，瞬間改變蛋的性質，蛋在我的高溫擁抱中沉默，我發出蛇一般的嘶嘶聲將他吞噬，或許因為火的緣故吧。可是如果沒有火，油與水和蛋是不相溶的，那麼將如何達成愛呢？只是這愛太熾烈，「蛋愛我嗎？」油腔滑調只會傷他。總是來不及跟蛋說上一句話，他就已經變荷包蛋了。橄欖油很難過。

不開伙的時候，蛋也從廚房仰望窗外，一朵白雲像護士，推著天空進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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