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洛杉磯傳真】王丹／那些風花雪月的夢

◎王丹

很久很久以前，跟大部分文青一樣，我著迷而且沉溺於佛洛伊德的《夢的解析》。一個個的夢在佛洛伊德老師筆下，充分展現了一個人內心最隱私的東西，而且光怪陸離，看得我驚心動魄，有時候還臉紅心跳的。結果就是，儘管我跟所有人一樣，做了數不清的夢，但是很少會公開提到，生怕被別人拿去「解析」，然後發現我潛藏在內心深處的各種小祕密。現在，說起來有點對不起佛洛伊德派傳人，實話說，我已經不太相信《夢的解析》中的那些理論了。拿一個夢來分析出一些匪夷所思的內心這一套，我不敢說是否正確，反正我是聽了只有「廠廠」。人老了，就滄桑如此，也是一種悲哀，可是我也認了。所以，現在，我可以說說我的那些風花雪月的夢了。

我必須承認，夢是非常吸引人的，因為每天晚上你睡著之前，都不太可能知道晚上會夢到什麼。僅憑這一點，夢就是很充滿了美麗的東西，多少有點令人期待。而對我來說，夢最美好的部分，就是當你做了一個惡夢，要麼是落入敵人的陷阱，本來想大義凜然的但是對方一個勁兒地冷笑讓我很惶然；要麼是好不容易爬上一座大山突然發現找不到下山的路了真是要多倒楣就多倒楣，那種內心的掙扎慌亂，在夢中的一瞬間無奈又焦急，你會覺得人生這下子就完全毀掉了。正當絕望無助的時候，一睜眼，窗外天光微亮，原來是做夢而已！那種絕處逢生的舒心，長出了一口氣的放鬆，就是在現實的生活中也很少會遇到。整個就是一個字：爽！夢不是真實的，但是帶來的是愉快是真實的。夢是一個好東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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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夢境是如此地奇詭壯麗，那是現實生活中根本不可能欣賞到的。有一次我夢到住在海邊的一個高層大廈，正在不知道要做什麼的無聊時刻，突然發生了超級大地震，我住的大樓搖晃得東倒西歪，那時候的我鎮靜得不得了，踱步到窗前，赫然看到周圍林立的大廈──每一幢都比我住的還高──玩具一般地紛紛倒下，就在我的眼前，整個一座城市的建築交替躺平，遠處竟然是明亮的太陽冉冉而起。那種場景，讓我記到今天，我相信好萊塢的大製作也無法拍攝出來。我當然不能殘忍地說那是一種壯美，畢竟說不定那些建築裡很多無辜的生命就此喪失，但是我相信只有夢中，才能讓我看到類似的場景。我如果是電影導演，一定會翻身起來，趕緊執筆狂書記錄靈感。不過我不是，所以我就是醒來後呆呆地躺了半天，然後就洗漱去了，證明了我這個人的凡俗本性。

還有一些夢，是我無比珍惜的。那些你曾經從內心裡渴望是現實的場景，那些模模糊糊的感動和悲傷，那些無比熟悉親切但是已經忘記到底是哪裡的雜亂的街道，那些可以凍結思緒和動作讓你幾乎無法呼吸的瞬間，那些你終於建立起來的相互之間的連接。又或者是真正的夢幻一般的場景：藍色的溜冰場，青衫長袖，風吹在臉上的感覺，相忘很久了的小學的同學，激盪人心的鼓聲和呼嘯的風，手裡的手，等等。這一切，都使得夢構成我們的真實人生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多少風花雪月的故事，在現實中也許只能曇花一現，或竟然其實只是精美包裝的糞便，然而有時候我們會在夢中如願以償。縱使醒來只有遺憾，但是也畢竟曾經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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