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騷夏／嘉德麗雅蘭、等高線、病人遊戲

圖◎阿尼默

◎騷夏 圖◎阿尼默

父親熱愛養蘭，特別是嘉德麗雅蘭。它們被懸吊在陽台的高處，多數的日子都以肥大的葉子敦厚待人。但開花期就不一樣了，飽滿的花瓣，又有絲絨般緞面的光滑，終於盛開的嘉德麗雅蘭總是從高處睥睨地看著家裡的其他成員、其他小孩。蘭花們在開花前，會受到父親急切地催花，過程像是調教，減水、修剪、停止施肥、增加日曬，父親深信：生殖的欲望是來自環境危機感。

「驕傲什麼？醜！賤！」剛滿十歲的我用剛剛在同儕間學到的髒話、與自然課本學習到的植物知識對蘭花們咒罵，花是性器官，不過是用性器官看人，還開得這麼大，它們俗豔的桃紅粉紅花色令我聯想到廉價免洗杯碗，用完就可以丟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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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名字有個蘭字，我不肯定這是否是父親喜歡蘭花的原因，但我確定我的母親不是嘉德麗雅蘭。我看過，她的陰唇不是長這個樣子，在她躺在婦科的療檯上時、她緊緊地拉住我的手緩解緊張：「有女兒陪真好」。

母親的陰唇比較像是我在地理課堂上畫的等高線――「地表高度相同的各點連成的閉合的曲線」。等高線令我著迷，我興奮地重複線條動作，我喜歡畫等高線，地圖也很會，甚至畫得比老師好看。每次地理課前，我都會自動先到黑板畫好今天要學習區域，我的地理成績平平，所有對地理的熱情，都在課堂黑板上繪製地圖和等高線達到了快感，像自慰完倒頭就睡，地理課本內容對我來說已經索然無味。

「等高線橫過河流時，必成U或V字形，尖端指向上游……」沒有人引導我，如何把指腹放到她的上游，我用指尖點圖放大，我上網下載許多等高線圖，各種地形的等高線。

「有一種感覺，妳和妳媽媽的感情很好？」她中斷我，像是在黑板上畫地圖的時候，粉筆喀嚓斷掉，刮出尖銳的聲音。

那麼我們來玩病人遊戲吧，她對我進行邀請：「像是婦產科醫生內診一樣，請妳用這個姿勢和我做，從現在開始，妳是醫生，妳可以主導我，但妳要記住：服務是一種榮譽。」網路上有各式各樣參考的體位，各種手指正確的角度，她說她想要體驗潮吹，她已經喝很多水了，請我幫助她完成。

答應她的同時，我想起童年時玩的病人遊戲：哥哥搶著當醫生，妹妹搶著當護士，我總是很懶，比較想躺著，睡沉沉的午覺，所以總是自願當病人，他們要我得什麼病，我都答應。他們總是爭著要幫病人打針，挽袖子打手臂，脫褲子打屁股……媽媽叫我們吃飯的時候，我常常沒有穿衣服。

等高線有缺口了就不是等高線了，破掉的等高線，被我決定用藍色的水彩塗滿。

我沾很多水，濕透了，床單濕了、紙也快破了。

等乾的時間，我趕在假日花市收攤前買一盆嘉德麗雅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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