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叢林 KTV遺失物

徐正雄

那天和鄰居聊天時，忽然間，他嘴裡飛出一個「暗器」，把大家嚇了一大跳，原來是一付假牙。

說到假牙，就讓我想起以前在KTV工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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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樣放鬆的地方，酒酣耳熱之際，很多人買單離開時，常常忘記當初帶來的東西，而留下遺失物。

有次清完包廂，接待從對講機傳來訊息說：「一位男客上樓尋找遺失物。」

客人不年輕，大概六十出頭，我問客人忘記帶走什麼？客人說：「一付假牙！」假牙！我從來沒遇到客人遺留這種東西，難道拔掉假牙唱歌會比較好聽？我不好意思問，只是帶著客人進包廂，仔細搜尋。

翻箱倒櫃，終於在沙發縫裏找到，客人笑得合不攏嘴，從他嘴裡的黑洞可以證明，這付假牙的主人鐵定是他。幸好還沒帶新客人，否則新客人若唱歌唱到忘情時，不小心摸到一付假牙，還真不知如何解決這種客訴事件？除了得道歉、多送幾小時之外，恐怕KTV的傳奇將再添一樁。

聽說有些MV裡有靈異現像，好些客人還專程點來看，大都是一群小女生外加少數男生，門雖厚，還是可以清楚聽到尖叫聲，年輕人，喜歡自己嚇自己。

有樣東西，客人也常常遺落，就是手機。

以前的手機體積大而厚，不像現在這麼薄，老實說長得和遙控器還真有點像，因此，事後常常有客人拿遙控器回來換手機，不過最令我意外的遺失物不是這些。

有次客人買單離去，我一個人進去清理，打開廁所，發現一位衣衫不整的男客，「醉倒在露濕台階」，顯然是「排水工程做到一半便倒塌了」，非禮勿視，幸好都是男人，否則罪過就大了。

緊張的我一時驚惶失措，竟然隨手拿起準備清包廂的大黑垃圾袋，蓋住他，又覺不妥，趕緊call接待，接待說他急需包廂，要我趕緊把那個男客「處理掉」。我只好硬著頭皮，幫他穿上褲子，再把他拖到安全門「丟包」，請原諒我，當時人力不足，客人又重，希望有人會來認領。

忙了幾個小時，再去看，遺失物已經不見了！那時不流行「撿屍」，應該是遺失物醒了，自行離開。

KTV的遺失物不少，最常撿到的就是這城市帶給人們的滄桑和寂寞，它們隨著歌聲，在密室亂竄，直到疲累不堪，散落在杯盤狼藉之中，有些盤旋在天花板，久久不散。

清理時，我會一併將之裝入垃圾袋，趨不散的，就用芳香劑噴一噴，蓋過去，雖然餘味猶在，但新客人一進門，往往來不及分辨，便一股腦兒褪去矜持、打開心房，開始傾倒另一堆，因為城市而製造出的壓力。

我們的工作，說穿了，就是幫忙處理這些被刻意遺棄的情緒廢棄物，讓傾斜的城市回到平衡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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