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陳少翔／貓之死

◎陳少翔

貓屍在柏油路上散發著蒸騰的熱氣，讓L想起多年前在停屍間的打工。

那年L才十五歲，照理來講，能夠給他這種年齡的人打工的機會不多。升三年級的暑假，他透過醫生叔叔的介紹，得到了一份日領兩千的打工。這對如此年紀的他，是相當豐厚的報酬。於是在不知道工作內容的情況下，便答應了。

請繼續往下閱讀...

那是一份醫院停屍間的工作。工作內容是監督停屍間，因為原本的監督人員臨時有事情，所以找人頂替。

原本的監督人員特別交代L說，如果在那裡有什麼聲音問話，千萬不要回應。有人拍肩膀，也不要轉頭。安靜就可以了。L點頭，雖然自己年輕，但是這種事情難不倒他。

開始上工第一天，他帶著幾本自己喜歡的漫畫看。看久了，也漸漸忘記了一開始緊張的感覺。於是，第二天他也帶了幾本漫畫，還有耳機聽音樂。偶爾巡邏停屍間時，還會感到那麼一點害怕。但是他依然鼓足勇氣巡邏完畢。

直到一天，新進了一具屍體，進入冰櫃時，他看到往生者的照片。那令他錯愕，那個死者是同班的文靜女生。因為交通事故，意外地死在路上。

L想起來，那個話不多，非常沉默的女生，她那輪廓模糊的樣子。她坐在靠近白色牆壁的位子，好像可以無聲地與白牆溶在一起。細胞濾泡慢慢分裂，漸漸地消失在教室。

他想起一次回家穿過巷子時，遠遠地看見那女孩在餵食一隻毛色斑雜的貓。L祕密地看著，忽然貓，還有女孩同時轉向看著他，眼睛直直地盯著。眼神十分的憂傷，帶著一絲鹹澀的味道。這令他心裡發毛。

那天之後，他會刻意避開那條巷子（即使靠近家裡），特別繞遠路回家。好像從此平安了。

L謹慎地看著那停屍冰櫃的編號，好像那數字漫漶著，變成了那女孩的蒼白眼神。他靜靜地在心裡替她祈禱，禱告她能夠平安祥和地離開人世間。

便回到位置上看書了。

不過，他後來感受到有人拍著他肩膀，一下，然後又再一下。聽見聲音，很近，就在耳邊（儘管他戴著耳機，還是清晰聽見），喵喵的貓叫聲。

當然，L知道不該回應，也不回頭。所以那年暑假他也無事地度過了。

直到多年之後，在馬路上看見貓的死屍，那斑雜的身體與毛色。慢慢散著蒸騰的熱氣，彷彿可以隨著回憶起什麼似的。●

☆藝文新聞不漏接，按讚追蹤粉絲頁。
☆更多重要藝文新聞訊息，請上自由藝文網。

不用抽 不用搶 現在用APP看新聞 保證天天中獎　 點我下載APP　 按我看活動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