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連明偉／乾淨的死亡

◎連明偉

我恆常能清楚察覺流逝，以及事物必然衰頹的過程，而這或許不必是哀。

尤其處於獨處，次次自我過濾篩出乾淨，除了能調整內在呼吸之外，還能悄然聽見只有自己才說得出的話語與聲音。類似狀態，而非情節或故事，水的蒸發與蒸餾過程，將身心轉移、抽離並且凝聚。近乎空白，被自我掏空卻又飽滿，用另一種需要仔細探究的形式存在。這無疑是親自造窗，容納風景，高山低水，火車壓扁的廢棄空罐，或是不受日曬的防空洞。我曾經多次探訪，不刻意，不在意，卻恍然看見一頭凶猛老虎。夢的質地，其實近乎現實，踏行清晨日光，穿越黑夜寒風，沼澤，十字路口，肉與白骨，熱帶憂鬱與副熱帶躁鬱，跌倒了，常常感覺是存活在自己或他人的夢境。只是為何熱切會如此疼痛？總是慢了，閱讀之後，世界所發生的事情是否也有權充插手之處？只是心得堅定如木，而我不斷學著善待自己，照料日常，如此才有辦法生活與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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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從另一個深夜活了過來，今日，我有一整天的時間打發死亡。摯愛並且遠行的親人告訴我她想自殺，我說，別忘了，我們都讓人深深愛著。我也期待完全靜止的狀態，然而生活的苦痛並不局限於敏感者，我多麼努力，想把氣力留給世界。這並非留戀，而是執拗，我不想仰賴他人的善意過活，等不到，也等得太久，寧願成為布施供養者。疼痛必然，只是不願將窗戶拴上欄杆。我知道我正透過凝視世界而變得乾淨。

那的確是一座幽暗之林，我期待一場殺戮，面帶微笑，等著老虎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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