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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楊錦郁/男人的消遣

2017/08/30 06:00

圖◎吳怡欣

◎楊錦郁 圖◎吳怡欣

小西是個住商混和的區域,鎮日人來人往的生意場背後,婦女們多半忙著家務孩子,生活以家庭為重心。男人們在賺錢之餘,多了些自由活動的空間和時間,也多了些五花八門的消遣。

以父親七個兄弟為例,大伯父閒暇時喜歡賞石,蒐集石頭得穿溪涉水的,屬於較陽剛的活動,親戚中有幾個喜歡到溪邊撿石的,都是男性,他們所撿的當然不是一般的鵝卵石之類,而是各地叫得出名號的雅石,諸如濁水溪的硯石、烏溪的烏石等。大伯偏愛龜甲石,顧名思義,所謂的龜甲石就是石頭表面龜裂如龜殼,宜蘭礁溪、南投埔里,乃至屏東的溪流都有不同花色的龜甲石,玩家們通常自己去尋找,偶爾也會和其他愛好者互相交換,而收藏的目的多半基於嗜好,當時不太有買賣的行情。

跟得上的流行

除了雅石,大伯還喜歡蒐集奇木──樹瘤。樹瘤是樹木因病而長出的癭塊,要經過漫長的時間才會結成一小塊,行家把玩的是樹瘤的品種、色澤、形狀或經過專家之手的雕刻。我對大伯的樹瘤收藏沒太大印象,只記得他在釣具店二樓的陽台上,養了很多小盆栽,那些盆栽都要雕塑造型,觀賞其形狀之美,在虎尾糖廠任職的四舅也喜歡種這樣的小盆栽,有一次,甚少往來的四舅前來彰化探望我母,就送了她兩盆盆栽,一盆是小榕樹,另一盆是鐵樹,這也是我接觸小盆栽的開端。大男人「玩」小盆栽不在少數,爸爸的一個結拜兄弟也常去逛小盆栽店。

把玩奇石雅木之外,大伯還有一個嗜好,鄰里皆知,就是他喜歡吹洞簫。洞簫是竹子頭做的,聲音低沉溫柔,受日本教育的大伯擅吹日本老歌,在靜夜,一曲〈荒城之月〉讓人跟著就融入了曲調裡的蒼涼。

從中學開始就受困於羸弱身體的二伯,雖有點藝術家性格,但礙於體弱,能從事的活動相對被限制,拉手風琴、拍照、自己沖洗底片、開車,並不能滿足他,他常會對現實際遇感到某些欠缺,偶或來點跟得上的流行,譬如養鳥這檔事。約在民國50年前後,在電台的宣傳鼓動下,民間掀起了一波養鳥熱潮,二伯也跟上潮流,在他房間外面的整排牆面是一個個排列整齊的鳥箱,養著白文鳥、十姊妹等,每個鳥箱裡都有一個鳥窩,鐵欄上有一個塑膠盒擺放小米飼料,另一個放水,這些鳥兒們鎮日吱吱喳喳的,十分可愛,然而不知在何時,這些鳥箱從二伯房門外消失了,後來長大些才知道,當初有人在炒作小鳥外銷日本的市場,二伯養鳥這檔事虧了幾萬塊作結。

四叔也養鳥,不過他養的是鴿子,我家四樓樓頂有一個平台,除了水塔,別無他物,四叔就在這裡搭起鴿舍,養了七、八十隻鴿子。除了興趣之外,一般的養鴿人家通常會試試比賽,四叔也不例外,在這群鴿子當中,有些是被留著當種鴿,有些則被訓練成賽鴿。為了訓練賽鴿,每天傍晚,鴿主就到頂樓去,將鴿子放出欄,然後手持一根長竹竿,竿尾綁了一面紅旗,站在顯眼處揮舞著,為的是鴿子不要停歇偷懶,在空中多飛繞幾圈。這樣的訓練必須持久,所幸我家人手多,四叔手痠時,還有其他的男孩接手。

那時賽鴿每年分春冬兩季,採過五關方式,四叔說他大都挑選十幾隻,向鴿子公會報名時,每隻要交五塊錢的車費,然後領了腳環後,再把要參加比賽的鴿子送到中山堂去交,由公會租的卡車將所有的賽鴿送到宜蘭或者鵝鑾鼻去放飛,他養的鴿子最佳名次曾得過亞軍。

養了兩年之後,賭賽鴿的風氣興起,有錢人家買起了比利時的鴿子,比賽途中設網捕鴿的情形也漸有所聞。跟二伯的鳥兒一樣,有一天,頂樓的鴿舍也空了,一隻五十塊,四叔把鴿子全賣掉。

風流正好遺傳

至於五叔的興趣相對地就「養生」多,五叔身形適中顯瘦,因為在遊覽車公司任職,所以除了喜歡在島內或出國旅行,平時常做的消遣是到公園或運動場去吊雙環。雙環比單桿更需肌力,真難想像五叔像體操選手那般身手矯健。近日和五叔見面,問起鰥居的他平日做些什麼活動,行將八十的他精神頗佳地說,空暇時會到公園去吊單槓,可說是保持一輩子的好習慣。

六叔的個性踏實,消遣也很平易,就是走路,時間多些就到八卦山上走。

而年輕就到台北都會生活的七叔則養成泡咖啡館的習慣,他喜歡到「蜜蜂咖啡」喝一杯賽風煮的咖啡,獨自閒坐打發時間。後來回去彰化,常在和平路陳稜路口的吉思美西餐小坐,七叔為人慷慨,我們這些晚輩也很樂意陪他,吃吃喝喝的。

至於我爸爸的生活則被全家人公認最精采,爸爸不是個玩咖,也不特別喜歡旅行,但從我們很小的時候,每年他都會開車載著小家庭出遊幾天,吃好的、住好飯店,這樣的活動模式一直持續到我小學畢業。平時,他多半載我們到台中市去,或到自由路的綜合大樓打保齡球,或者到各電影院去看首輪的院線片,因為彰化市戲院上檔的時間晚台中一輪,所以我們都是去台中看電影。由於戲看多了,多少有點變戲精,爸爸常自詡可以當導演,也就是看到一半,大概就知道電影的結局了。後來一年看了六、七十部電影的我,也有這樣的本事,爸爸總是開心地說,我不愧是「導演之子」。

爸爸也是個讀書人,除了寫一手漂亮的草書,他還讀書,常閱讀日本的一些文庫,或《文藝春秋》等,不過因為他讀的多是日文書,所以這部分就沒有人跟他討論了。約在我小學中年級時,爸爸開始會到舞廳跳舞,這個嗜好一直持續到他人生的最後。慣常是做完上午的工作、吃完午餐後,就有一、兩個結拜的好兄弟到家裡來偕他,一起到台中去跳茶舞,媽媽和我們也都心照不宣地送他們出門。那時台中市出名的舞廳有成功路上「小夜曲」、柳川附近的「夜總會」,還有五權路那邊的「白雪舞廳」。奇的是,不知在何種情況下,這幾家舞廳我全跟爸爸去過,當他和舞女在舞池澎恰恰時,我就在火車廂式的座位上吃著什錦水果等,感覺也沒什麼不妥的,或許是爸爸特別的偏愛吧,畢竟孩子中只有我跟過班。

但是舞廳出入久了,總難免和歡場女子有些情感上的瓜葛,所以我也跟媽媽去過每家舞廳的外面,等著爸爸帶舞女出來時要「抓人」。我的經驗是當太太的遇到這種事通常是孤立的,因為男人基於面子,大都不會當場跟老婆走,而大家庭的人知道了,也多半包容男人的行徑,頂多嘴上說著「阿公的風流正好遺傳給你爸爸」。長期跳舞的開銷,加上回家後夜間的繼續工作,其實對爸爸的經濟和身體都造成很大的壓力,只是那時沒有人意識到中年的他會在一夕之間離世。

小西既是一個金流活絡之處,男人們難免有桌面下的消遣,就是賭。大人偶或不經意會提到:某某賭徒的手指頭被人剁掉一截,或哪戶人家賣掉產業背後的真正原因是被人設局輸錢。大家庭裡有一個姻親,經濟情況不錯,也是被人詐賭,因為賭金龐大還不出來,結局是被剁了後腳筋,走起路來變成一跛一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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