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時多雲

社論》在國際經濟動盪中力求穩健平衡

美國聯邦準備理事會(Fed)上週三連續第三度提高聯邦資金利率○.七五個百分點,主席鮑爾強調,將採取一切必要行動抑制通貨膨脹,儘管這一過程可能導致衰退,「我希望有一種不痛苦的方法來做到這一點,但並沒有」。聯準會的目標是把通膨率壓低到二%,直到任務達成,而美國八月衡量通膨率的消費者物價指數(CPI)年增率為八.三%。受此影響,華爾街股市連日重挫,道瓊指數破三萬點,瀕臨空頭市場或熊市,美元創了二十年最高價位。效應擴及全球主要金融市場,股票、債券、外匯行情震盪,包括台灣在內,各國中央銀行紛紛跟進提高利率;維持長期低利率不變的日本,二十四年來首次進場干預匯率,賣出美元以抑制日圓貶值之勢。在國際經濟動盪的趨勢中,對外經濟開放型的台灣能否妥善因應,是重要議題。

美國聯準會以堅定態度因應通膨,其來有自。聯準會任期最長的主席馬丁(William McChesney Martin)一九五○年代曾有名言:中央銀行的任務是在派對進行熱絡時,把潘趣酒碗(punch bowl)端走。具體言之,在金融市場逐漸進入榮景時,當機立斷採取措施以防過熱。美國從二○○八年金融危機之後,採取貨幣寬鬆政策,透過數量寬鬆等措施,資金氾濫與低利造成證券市場、比特幣、NFT等新舊投資工具資產價格膨脹,儘管有人警告其間的非理性榮景,聯準會不僅沒有移走潘趣酒碗,還繼續為金融派對添加香檳,招致不少批評,指其未能在通膨攀高前緊縮貨幣政策。

其結果是,美國的通貨膨脹率在六月達九.一%,創下四十一年來最高,終迫使聯準會改弦更張。鮑爾八月公開演說,宣示對抗通膨決心,目標實現前行動不改。上週再度表明,利率上升、經濟成長和就業趨緩將帶來痛苦,但較未能壓抑通膨的代價相對輕微。誠然,現今全球物價高漲的肇因主要來自供給面,瘟疫、戰爭、運輸及產業供應鏈不順都非貨幣政策所能獨挽狂瀾,但有如馬丁名言,在阻斷通膨金流、壓抑預期心理,且通膨率已大幅超標的情況,聯準會作為轉為鷹派,事有必至,只是回復央行本職。聯準會招致的批評及轉折,值得台灣央行參考;力求金融、內外幣值穩定,才是央行法定首要目標。

如今,情勢有如國際清算銀行(BIS)年初所警告,全球正面臨高通膨和高利率的新時代,各國都須戒慎恐懼以赴。其間挑戰各國有別,也有共通性,即兼顧經濟穩定與成長,力求在穩定物價的同時,經濟即使因之放緩,也不致陷入全面衰退,達成所謂「軟著陸」。包括央行在內的各國財金當局,這是嚴厲的考驗,其間有兩面或雙刃性,政策措施要求取平衡,有如走鋼索,須能抓住要點。

聯準會這次從鴿轉鷹,緊縮政策明年將全年持續,就是一例。華爾街投資銀行出身的鮑爾,曾在公開場合數次提到,距聯準會兩個街頭外,他看到無家可歸者於車道旁紮營,且數目越來越多,讓他驚覺經濟榮景表象的懸殊另一面,決策時須顧及低收入者。事實上,不論通膨或經濟衰退,窮人都受害最大:通膨讓窮人生活更捉襟見肘,經濟衰退損及工作機會和收入。美國經濟雖已連續兩季負成長,但八月失業率三.七%,是五十年來最低點之一,應是聯準會強力升息的關鍵考量。

經濟現象常利害並至,具兩面性的貨幣政策尤須力求平衡。以通膨為例,持有現金、靠固定收入的退休或存款者、機動利率借款人常受害,上班族薪水同受侵蝕;另一方面,土地等實體資產所有者、固定利率借款人、有高額債務者獲益。同樣地,提高利率不利房貸族,對賴儲蓄為入者卻不無小補。貨幣貶值有利出口業者,對進口原物料和設備的廠商卻增加成本。台灣經濟屬外貿導向,新台幣貶值有利機械業等出口產業及經濟成長,但在偏低能源、糧食自給率的現實上卻不利整體物價穩定,還衍生經濟安全的問題。

多年來,政府習於讓國營事業吸收進口價格上漲,導致資源浪費和效率低下的負面效應,這一部分並未反映於物價統計。同樣地,物價有易漲難降的僵固性,陽春麵從五十五元漲為六十元,很少再降為原價,物價統計只做一次性反映,消費者卻從此每次吃麵都掏出已讓荷包縮水的價錢。有如鮑爾,做經濟決策者,不能不從大局和升斗小民的角度著眼。

在通膨基本肇因未去之際,高利率和金融市場動盪的挑戰來襲,這是台灣在面對中國脅迫之外,另一個須嚴陣以待的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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