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騰
2024總統大選即將進入百日倒數。觀察過去9個月歷次民調的交叉分析，我們發現賴柯侯民調的起伏，主要的驅動力來自於20歲到40歲的青年選票的流動。青年最關心的議題有二：高房價（居住正義）和低薪資。在居住正義方面，總統參選人陸續提出較完整的政策論述（尤其是賴清德副總統）；但在解決青年低薪問題方面，相對較缺乏。
最近網路流傳一些成語新解：「力不從薪、提薪吊膽」。因為低薪對工作提不起興趣，沒有幹勁，叫「力不從薪」；當親友詢問月薪時有點害怕，叫「提薪吊膽」。這也是台灣青年就業的普遍寫照。與其他國家比較，包括亞洲的日本、韓國、新加坡、香港，或歐洲、美、加、澳等，我國青年低薪現象，確實長期存在。
在出口導向勞力密集產業發展階段（1960s—1980s），我國出口競爭力主要是依靠較低的勞動成本，賺取外匯、發展經濟，青年低薪是必然的現象。但是近20年來，台灣已經從勞力密集的傳產，轉向資本密集、科技密集的經濟發展階段，全台從北到南，科學（技）園區不斷增加，但青年依然低薪的現象，值得我們深入探討。
台灣青年低薪的現象是長期性的，近十年來，低薪問題所帶來的後遺症日益嚴重。雖然蔡英文總統任內基本工資調漲七次，但台灣從南到北房價高漲，加上物價通膨，薪資增幅遠遠追趕不上房價漲幅，因此我國結婚率與生育率不斷下降，現代青年越來越晚婚，甚至不婚不生，造成少子化現象日趨惡化，形成另類國安危機！
從十幾年前的22K，到現在的起薪三萬，青年普遍低薪一直沒有獲得改善。青年投入勞動市場的薪資水準取決於三方面因素：產業的轉型升級、基本工資調漲機制與政府政策推動。政府從2018年推動投資青年就業方案第一期，到2023年推動第二期方案，聚焦提高青年對國家重點產業的認識、取得重點產業相關證照，鼓勵投入半導體、人工智慧、資通訊等產業。勞動部的主要做法是透過補貼、訓練，鼓勵青年參加重點產業的訓練，引導年輕人到高薪的產業工作，立意良善。然而，如果只是透過畢業後的短期訓練，恐怕效果不如預期。
舉例而言，根據104人力銀行2022年的統計，十大高薪產業的第一名是「電腦及消費性電子製造業（平均月薪56531）」；第二名是「半導體業（平均月薪54729）」。期望透過短期訓練就能讓非相關科系畢業生變成半導體工程師，是不切實際的。政府的重點，應該是從學校端到產業端，建立完整的配套措施，讓青年有更多的培養跨域能力的學習機會，可以適性學習，提升轉職的就業力。
台灣青年就業問題包括青年初次尋職困難、就業不穩定、非典型工作增加、青年薪資成長緩慢等。造成上述現象最主要的原因是學用落差。學用落差牽涉整個產業結構與教育政策之間的整合問題。教改廣設大學的結果是，技職教育體系（技職高中與專科學校）逐漸被邊緣化而萎縮，大學生畢業後寧可作低薪的白領階級，也不願從事收入較高的藍領工作。依據國發會調查報告，當前產業界反映學校供應之人力，其專業能力無法滿足產業需求，產生「量足、質不足」的人才缺口，導致我國產業出現缺工、失業並存之現象。
台灣青年就業問題包括青年初次尋職困難、就業不穩定、非典型工作增加、青年薪資成長緩慢等。（資料照）
根據勞動部統計，近7成青年選擇投入服務業、支援服務業等技術門檻低但相對低薪行業，但服務業多屬中小企業，屬於競爭激烈的紅海市場，利潤微薄，服務業的薪資普遍較低，像餐飲服務業均薪僅2.7萬元，批發零售業2.9萬。大學畢業生擠向白領服務業，除專長限制外，也與製造業工作環境不受歡迎有關，造成青年薪資停滯；藍領製造業卻嚴重缺工，業者必須依賴引進外勞，壓低青年就業市場的平均薪資。
解決青年低薪的對策，若是應急短期性的，只能治標不治本，效果有限。本文建議，政府必須要有短期長期兼具、標本兼治的完整配套措施，我們稱之為「全方位解決方案」（Total Solution），重點分述如下：
（一） 提升層級，建立跨部會青年就創業治理平台
要解決學用落差所造成的青年低薪問題，長期要逐步解決上游結構問題，也就是如何整合產業升級轉型（改善製造業工作環境）、勞動市場、教育政策與稅制改革。這部分需要經濟部、國發會、教育部、財政部與勞動部的跨部會合作。現在處理青年就業的權責機關是勞動部勞動力發展署，在協調相關部會青年就業相關工作及資源配置，層級太低，恐力不從心。
要解決青年就業問題，政府的跨域協調與資源整合非常重要。行政院應成立青年事務委員會，提高層級；由行政院長或副院長任召集人，並由政務委員任執行祕書，負責跨部會青年政策的協調、規畫與執行，以統合分散在11個部會的青年事務。
（二） 強化技職教育訓練，達成「學訓用」無縫接軌
在學校端，教育部應該積極推動政策創新，例如：增加技職教育的資源，鼓勵大學產學合作、企業參訪、職場體驗實習等，在校園即開始培養青年就業競爭力；鬆綁學制，增加彈性，鼓勵跨校跨系選課；將各大專院校「就業輔導諮商」、「畢業生的就業表現」列為學校評比的重要指標。
（三） 增加高效能就業媒合機制的使用
政府的公立就業服務機構應整合民間求職求才企業，提供尋職青年獲得更高品質與多元的求職服務協助。
（四）加強學校與職場的實務連結
在學校端，各大專院校應該增強學校與職場的連結，擴大高等教育機構與職場之間的銜接，以提供更多的工作體驗機會或實習機會給大專院校的大三以上學生；至於企業端，則應該重視新進勞工的職前訓練與在職訓練，增加企業投入協助青年就業轉銜的資源。教育部（各大學就業輔導中心）、經濟部、勞動部、國發會應跨部會合作，落實學校與社會職場之間的搭橋工作。
（五） 基本工資與稅制改革
基本工資的調漲機制主要是與物價通膨（CPI）連動，扮演保障低薪行業的樓地板角色。稅制改革鼓勵企業調薪，韓國有成功經驗可借鑑：當年平均薪資增幅高於過去3年平均增幅之企業，超出部分之10%准予列入免稅扣除額。過去3年調漲薪資的大企業，調薪部分的10%免稅；大企業則可減免加薪支出5%的稅額。企業若沒有將一定的利潤用於調薪、配現金股息或是再投資，將課10%的稅負。
解決青年低薪問題沒有特效藥，也沒有萬靈丹，必須長短期的藥方兼顧並進，才能標本兼治。透過積極的跨部會治理提升層級，以及強化技職教育訓練、加強學校與職場的實務連結、基本工資與稅制改革等全方位解決方案，才能有效回應長期難解的青年低薪問題。
（國立空中大學公行系教授、前行政院青輔會主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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