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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自由副刊】 量地喫風／戒指
◎量地喫風
◎量地喫風
三十六歲才買第一枚戒指，大概是晚了。
「這款設計很有意思，兩個本來宛如平行線的人，在這裡轉了一個彎，相遇了。」
約是見你無所用心地將整間店繞了幾回，店員撿起一枚式樣簡單的純銀戒指，放進你掌心。店面很小，同行的友人離你們不過幾公尺。你確定她也能聽見。
你禮貌地試戴，很快放回原處。在口罩下給出最和煦的微笑後，和友人踏出店門。
當然不能買。若被這樣的話術打動，豈不證明你心裡還有渴望？
可這麼一句話，卻像鬼針草悄悄勾在你心上。
已婚友人是戒指的大戶。她說，買飾品的原則是，命中注定，勉強不得。雖然感情上遇不著，在挑選飾品上總可以。你不知道這算不算賭氣。
儘管你不曾專程回到店裡，往後，每經過飾品店，你都要進去踅踅，說不定會遇上更好的啊？你看似漫不經心地在手中把玩各樣造形，也的確看過款式相仿的，樣子還更花俏，鑲鑽的、雙層的、玫瑰金質地的，卻總忍不住在心中掂量：還是那枚最上心。
那間店的那枚戒指。你何曾執著如此。
趁著耶誕夜，店裡人多，你筆直走向那枚戒指，對櫃台報了自己的戒圍，付款，盡速離場。多怕店員讀出你的心思。
就這樣，在一年的終末，在迎來一片時來運轉枯木逢春之際，你擁有了一枚戒指。
得先是個完美的圓。你想。在銀冷卻前，隨興勾了個尖，像兩個各過各的生活的人，在日常踏舊了的航道上，忽然分神，腳步落了一拍，或為雨轉了個彎。那是偶然，是一時興起。不能有半點算計，絲毫作態。即使這形態，推敲到底，和《櫻桃小丸子》裡頭永澤同學的髮形是無有分別。
戴在無名指上怕要引來誤會，戴在中指又嫌呆板，大拇指矮胖，小拇指邊陲，食指這下怎好推讓。手指戴上戒指，像身體穿上洋裝，掐出了身段，端起了姿態。於是纖腰肥臀，於是千嬌百媚。店員說，那個尖錐得朝向手腕，指頭往指根延伸，顯得修長。雖然店員沒有說，你覺得銀色也還挺顯白。
也不只是樣子。
雖說食指平常習慣了頤指氣使，戴上戒指，忽然就有了遲疑，懂得顧盼，自莊自重了起來。挖鼻屎之類的事，自然是做不得了。她還偶爾要繞繞你的髮尾，或托起你的腮，而你心中好幾台攝影機無聲卻翻騰地從各方照過來。
終究情不自禁，在IG上放了張倩影。
後來你才知道許多友人都有同個造形。基本款，入門。
她們還說，是你的手指本來就長。
其實戴了近一年，什麼也沒有發生。你還是行過慣常的路，窩在同一間咖啡館，寫著差不多的字。沒有誰停下腳步遇見你，你也不曾轉彎追上誰。但你還是喜歡。喜歡每次戒指貼在肌膚上，腦中便一片碎聲細語：還有什麼好事惦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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