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哈瓦那歸記】 黃崇凱／找咖啡

◎黃崇凱

◎黃崇凱

在台南喝過來自古巴的咖啡豆「水晶山」。這款豆子並非由特定咖啡莊園生產，而是從古巴生產的咖啡豆中挑出最高等級用以外銷的名號。據說通常被日本商家收購一空，極少流出。就算到古巴，也喝不到水晶山。

哈瓦那的雜貨店架上，大致都有包裝咖啡粉，統一由國營公司製造出品。在地人通常用摩卡壺煮咖啡，倒出濃厚的黑咖啡，加上幾匙砂糖攪拌，就是經典的「古巴咖啡」（Café Cubano）。黑咖啡加煉乳，則是另一款國民咖啡Café Bombó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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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到舊城區的老咖啡店喝Bombón，鄰座是個推手推車販賣糕點的年輕男子。他靠著椅背，仰頭，砰一下留下空杯，即到門口推車走了。我坐在一樓螺旋樓梯旁的圓桌，刻意喝得慢一些。我的小說比我早來過這裡。當初描寫那個場景之時，我看著網路找到的照片，想像店面格局、縱深，試著讓角色在裡面活動起來。真的踏進這裡，虛構的懷舊感，隨著天花板懸掛的扇葉，慵懶撒落在半空。

還去了一家二手書咖啡店。店內二手書泰半是旅客留下的英文暢銷書，晃了一圈，實在不想翻閱《哈利波特》第七集和十五年前的古巴旅遊指南。咖啡上桌，奶泡有如洗衣機故障吐出來的稀落泡沫。在這欠缺鮮奶的城市，本不該強求。

同行的小林要到國營飯店的咖啡廳。我們穿過飯店吵雜的騎樓座位區，門扇開關之間，大批聲響被隔在門外，踏著吸音地毯，落座在厚重的桌椅，點了咖啡牛奶和冰咖啡。接著到接待櫃檯刷卡付費買上網時數。登入飯店網路，我們復活般，各自就著手上的手機和平板，不停滑動，圖片、影片大舉游過眼前。

飲料來了。咖啡牛奶浮著鬆垮泡沫堆疊的奶泡，小林喝了一口，底下漂浮著尚未溶解的奶粉顆粒。我喝了口冰咖啡，奶粉粒粒分明地在我的口中融化。我舉杯觀察，一攪動吸管，乳白粉末就在冰塊、棕色液體中翻滾，宛如一杯正在飄雪的雪花球。

一個月後，古巴朋友來到台北。我們路過西門町的老牌咖啡店，櫥窗展示的「古巴咖啡豆」讓他停下腳步。他想喝杯古巴咖啡。我們所有人屏氣凝神看著他啜飲那杯虹吸式咖啡。這位來自咖啡產地的古巴東部人說：這不是古巴咖啡。他接著加了兩匙糖。●

■【哈瓦那歸記】隔週週一見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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