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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自由副刊】 張繼琳／農村時代 － 2之1
圖◎吳怡欣
◎張繼琳 圖◎吳怡欣
．
1.要進入農村時代，得先回到上世紀
．
首先 一定要有田有牛
廣袤稻田裡的一個小黑點就是牛
．
「牛 質樸憨厚
大大影響農民性情」
．
山裡的人走出來 說：
「村裡老人依然健在
依然祖傳 做人的道理」
．
有了牛
我便可將農村 保持舊貌
．
2.剛才吵架的一家人，竟靜悄悄的都不在
．
來到村子裡的人
身世可憐
一開口 就哭
．
野菜 相當苦澀
你不吃
就將牠種回去
．
屋頂煙囪冒出炊煙
洩露 一些隱情──
．
「那不像是燒飯的煙……」
．
3.井，掘得好深……此生你必定遭逢過大旱
．
劈柴時候
我想到我已成為父親
終會成為家人的祖父──
「我愈來愈重視柴薪
一小塊 都撿起來藏著掖著」
．
我量力而為
思索適合自己家族的
家訓和治家格言
．
4.村人口中的水怪，其實是去年在池塘溺斃的二叔
．
農村 交通不便
特別是山裡的農村
病人 本來能活的
送醫半途 就死了
．
一進門 就看見棺材──
．
喪禮是珍貴的文化
大家必須哭得
呼天搶地 死去活來
「才算將喪事 辦得風光……」
．
5.我祖母，老早就將神明當做親戚
．
就地取材
搬三塊石頭
壘成土地公廟──
「再取泥巴
手捏一尊老人……」
．
土地公是老人
你拜好了嗎？──
「拜過 整天就會輕輕鬆鬆的了」
記得即使路過 也得對他說說話
訴訴苦 再回家
．
6.餓哭的嬰孩，會喜歡母豬兩排的乳房
．
養鴨 餵雞
豬 吃光食物
又吃
．
「豬的鼾聲 美滿幸福」
牠創造財富 安全感──
讓我們飢荒時候
還能哺兒育女
．
「為了豬
任何事你都得願意做……」
．
7.村莊被拋棄、遺忘，像某次文明殘留的遺跡
．
躲雨時候
你遇上山洪暴發
．
「沒住人的地方
便無從感覺災難」
．
一群小孩 又飢又累
跟著別人的母親逃生
．
你揹了一具屍體
才發現
到處都是屍體──
．
「請原諒
我不知如何埋葬你們……
你們或許是仇人
卻被我當成夫妻下葬」
．
8.村裡的人都在忙，都在忙著建設世外桃源
．
傍晚
我點燃蠟燭 油燈
就嗅到黑夜味道
．
時勢艱難
我懷疑自己仍身處
即將改朝換代的
明末清初或是
清末民初
．
電線還沒接上村子
柏油路 只鋪一半
．
9.黑色母狗，再怎麼漂亮，還是有些悲哀
．
你跨出農村一步
就到荒郊野外
．
「我要到鎮上辦點事……」
多買些紙錢 五金
一些下酒菜……
．
趕了好多次
狗還跟著
．
走了好久
仍在荒郊野外
．
10.鞭炮好有力氣，總是大聲鼓掌叫好
．
小妹
妳結婚當天是黃道吉日
村人都來敲鑼打鼓
然而妳的未來絕對是受苦
．
妳的男人 我一眼就識出
不會是個好東西
．
如花似玉的小妹
未來十年 妳每年要懷一個孩子
還要割稻 曬穀子
．
小妹啊小妹
為何妳不選擇嫁去都市
還要死守農村
．
11.出現稻田，降落一群鷺鷥
．
前門外 是稻田
後門 也是稻田
（田螺悄無聲息蠕行）
．
早晨 菜園被糞尿澆過
下午就摘走拿去炒菜──
．
「不夠吃的
我們還有那麼多的窮親戚」
．
開門時 風鑽入屋內
後門緊閉
一時斷了氣力
只飄散著 濃郁的桂花香氣
．
12.屋內一盞油燈，照出殘破影子
．
孤兒寡母和
一個瞎子──
「一生都在找相依為命的人」
．
屋頂又在漏水
村長預言：「村裡
瘋子會愈來愈多……」
．
我家人手不足
僅有
向人借來的鋤頭
當做一家之主
．
13.姑娘妳不知道，我曬的冬天太陽就是妳啊
．
褪色的春聯
仍在向您恭喜
．
筆墨備齊
「字斟句酌
都要用點力氣……」
．
快背書
科舉時代尚未結束
．
你不能一輩子放牛
不能愛上村內少女
．
14.幼年，我總將千里眼、順風耳，當成是鬼
．
在農村散步
好像隨時可以接上
一條古道
．
石碑的字
在講冒險故事
．
你不走古道
山 會將古道收回（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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