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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家族移跡】 林楷倫/家族遺跡
◎林楷倫
◎林楷倫
離開之後,你還有去找他嗎?這問句常出現在家人與我的對話,不單是他們問我,偶爾我會問他們。關係是兩人構成一條線,族系則是多條線亂成線球。「不要理他,他很瘋。」「你還碰他喔。你有病喔。」有些話不像是描述家人,而是仇人。
親情只不過是以血緣為名的關係。
血也有髒的壞的,包括我自己也是。血太濃稠,要如何稀釋。
家族的移跡是離開與歸回。大姊曾在哪,弟弟曾在哪,留在原本地方的我走了,活在自我中心的爸爸仍在霧峰。我以為這家族關係會像是蜘蛛網,爸在中間,等待收繩。
旅遊途經基隆,我會跟太太說少年的我曾在基隆。台北太常去了,反而沒東西可說。途經霧峰,往往是要去草屯吃蚵仔嗲,繞過家門前,我每次都說要去拿國中的畢業紀念冊,每次都沒有進去。下定決心要打開家門的鐵門時,才發現遙控器早就不見。我不想在家門前等我爸開門,連撥通電話都不要,想想很像是分手情侶的關係,只是放在他那的東西太多太多了,幾箱宅配都不夠。
老家的外牆磁磚開始掉落。停在騎樓的貨車久沒有行駛,後鐵斗積水滋長青苔。
我偶爾懷念鐵門開啟的摩擦聲響,那是爸帶消夜回來的足音,是大姊偷跑出去夜店時的躡腳聲,也是不用出聲的我回來了。
我跟我家的人那些相會,與他們共走的足跡,也隨著門關上了,封存在那。
一起去過的地方都成遺跡。
他們會看過我寫的他們嗎?我希望他們會。
那是我眼中的他們,我誠實地寫。幾些過度血腥的,幾些不準確的記憶,原諒我吧,家人們。外在開朗樂觀的我,家人們必然沒看過我這個模樣,甚至得文學獎時,才知道我會寫作。我要怎麼跟你們說我是怎樣的人呢?我似裸身般地讓人閱讀我觀看的眼睛。說厭惡與愛好,說相伴與拋棄。
我偶有被拋棄的感受,早早離家的大姊、二姊與么弟必定也有。我爸也被我們拋棄了。被丟捨的我們,是如同灰塵球般的線球。將關係的線條條抽離,沒有一條繩索讓自己覺得能救贖,反而掛上天花板或樹梢都能吊起自己。
搖晃不已的自己。
別擔心彼此了。我對自己說。
他們都活得好好的。
就算我們都成了彼此的遺跡,也毫無關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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