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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 林妏霜/塑膠袋仔 - 2之2

2023/09/07 05:30

◎林妏霜

◎林妏霜

回到家的週末,剩不多的休息時間,總非常疲累,十次裡有九次會跟母親說,就別喚醒我,不一起吃中餐了,打算直接睡到下午。那天,同樣下午起床,昏昏沉沉,我走出房間,下樓倒水,然後瞥見母親坐在客廳的塑膠椅子上,目不轉睛地看著電視機。我沒有直接回房間,坐了下來,陪母親看了一會。那是個叫做什麼寶島或什麼黃昏的節目,一對叫做類似阿榮或小琪這種親近名字的中年男女主持人,坐在像是主播台的棚內景。不知母親是否喜歡,但我實在沒有弄清這個節目到底屬於什麼性質?只見兩位主持人,帶著那種熟悉的台語腔調,用台灣國語播報,大抵不是一般新聞那種知識性與秩序性的節奏,而是用他們的方式重新講解、演繹了一下這週新聞的內容,提出他們各自的意見,一邊鬥嘴,一邊提及家中瑣事或周圍發生的趣事。也接聽一般民眾來電,有幾次,傳送出來的聲音沙沙響著,幾個頻道同時作用,聽不清來電的對方說著什麼。主持人總需要大聲提醒:大哥大姊,請把電話拿遠一點,或把電視聲音關掉嘿。

大約高中時期,我搭著來往市區的鄉鎮公車上下學,有些司機全車放送著電台廣播,類似的談話內容,大抵就這樣移轉到電視台上。依舊是所謂的話家常、談私事,抑或只是來電替現實裡真的熟識的主持人加油打氣。大量的言語,以如此模糊不清的語意,但所有人似乎毫無所謂,沒有太大反應地,讓這段共同經歷的時刻,就這樣自然地流轉過去。

接著在下一個節目橋段,男女主持人拿起了麥克風,各自演唱一首歌曲,感謝來賓的點播。跑馬燈下方跑著,列出台灣某地某姓先生或小姐。那些歌詞上面會有著色彩或小圓點指示現在跟唱的位置,就像傳統的伴唱帶那樣。演唱時的背景畫面與歌曲本身完全無關,在大草原、沙漠、大瀑布這些場景之間轉換,人物被嵌在前面,而主持人會在間奏時對誰喊話:「這首剛學的,唱得不好,不要太計較嘿。」

客廳裡流出不認識之人的,聽起來稍微坑疤不大專業的歌聲。重新回想每個假日下午,我都在一定的距離之外,在飲水機前喝著水,看著母親坐在那裡。並不知道母親在看著這樣的節目,也不知道有這樣奇妙編排的內容存在。我以為大概就是她在假日晚上總會觀看的歌唱比賽之類。有時母親跟著哼唱,想必是遇到熟悉的歌。若是不熟悉,偶爾母親會說「怎麼這麼難聽」,然後轉台,直到對另一台的內容也不滿意再轉回來。母親總會對我傳述那些放送過的近日新聞,轉達的口吻像極某種民間消息,簡短透露出某種碎片化的引述。我的意思,不是因為用詞的淺易與平凡,不是那種正規或小道之別,而是裡面已經摻雜著許多消化過的他人情緒,以及過多的主觀氣息,如今也可以猜想大約是從何而來了。

母親的老家,其實就在這一條街的另一邊。外公早逝,外婆過世之後,除了母親之外,她的幾個兄弟姊妹早已不在這座城鎮居住,遂共同決議將房子賣掉。門外有一樹桃花,依然按著季節開花,只是桃紅點綴得稀稀落落,分枝看來變得瘦弱。小時候到外婆家看望她,總以為那是這條街上最繁盛、鮮豔的植物。但賣掉的那間老厝,不知是再次轉售或出租,現在已經變成了一間便當店。有次,我與母親相約一起逛逛週六晚上的流動夜市,經過那裡,我們走在馬路的另一邊,母親指著那棟房子告訴我,「我的家已經沒有了。」而母親現在連夜市也都很少去了。因此,我突然想起來,就他們曾說出口的,就我所知道的是,母親在進入婚姻狀態之後,除了年輕時有過一段日子,與父親短暫搬離,在他鄉從事勞動工作,其後,因故回返家鄉,就這樣一直住在同一條街上。就這樣過起同一種生活。而瑣碎日常一併消化在晚餐裡。

是不是我們在世上所做的所有事,就是這樣毫無疑問地成為了我們的存在?有時像個生活的保護罩,有時更像是難以被磨損、耗掉的東西,只是偽裝成到達了的樣子。

我心裡,有了一種被過量的塑膠袋塞滿的感覺。曾經的東西,與未來的東西全都混到了一起。對我來說,這些不是剛剛好的東西。我也不是在祈求那種,完全不可能的東西。然而,渴望過上另一種生活,卻如同起造另一幢建物一樣地艱難。所有的人好像被留置、擺放在那裡。宛如有所警覺或沒有警覺的,誰也不能走。性別、階級種種,離開這些,真的太難。也或許,只有這個分類架構傷害到自己,所以我一直在意。

我坐在母親身邊,想著或許多餘的這些,想著要在這節目結束之後,問問我的母親:「你今天一整天,做了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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