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頻道粉絲團
您即將進入之新聞內容 需滿18歲 方可瀏覽。
離開
進入【自由副刊】長鏡頭的凝視
◎林育涵
「真實有一種魅力，是你安排不了的。」執著於寫實的侯孝賢導演曾經這麼說，所以侯導說他從來不教戲，只傳達一種他想要的感覺，然後讓演員在那個環境氛圍中自由發揮，做他自己。因此早期侯孝賢電影裡的李天祿、辛樹芬、梅芳，都彷彿在侯導的電影裡活出了另一個自己。影像的生命趨於永恆，是一種殘酷，也是幸福。畢竟肉身消逝有時，但存在電影裡的卻永遠青春生猛。從《千禧曼波》到《刺客聶隱娘》，從Vicky到窈七，在侯孝賢的電影裡，舒淇彷彿永遠不老，卻也一樣孤獨。
孤獨的意象，在電影《刺客聶隱娘》裡無所不在，從青鸞舞鏡的故事隱喻開始，到蒼茫天地中孤立的一棵樹，隱身在梁柱上樹上甚至是飄動簾帳底漠然的臉，黑暗中看不見表情，但心裡卻渴望能聽見什麼，於是胡姬的一句「替窈七不值」讓隱娘動了心，使得那藏在暗中的殺氣，因為溫柔的理解，而被化解了。田季安講述童年患病記憶裡窈七的守候眼光，因為對方記得，所以知道自己是存在的，沒有被遺忘。因為不忘，於是有情，冰封的情感便像有了柴火，可以持續溫暖。
任何電影大抵展現了導演的某種氣韻和價值觀，聶隱娘說的是刺客的故事，卻不殘暴血腥；高手過招，只用斷裂的面具和破裂的道袍意會輸贏；梅芳的一個鏡頭一句台詞，會心老影迷；這其中的體貼與懷舊自然有侯導的溫厚底蘊。所以看似被刺客命運擺布的隱娘，有了違抗師命的自覺，知命而不認命，已被屈叛了一次的窈七，最後為自己選擇了磨鏡少年。
年少時總覺得侯導的長鏡頭很沉悶，常常一個畫面看了很久看不出什麼象徵和隱喻，步入中年則覺得長鏡頭很美，更多時候竟有平靜療癒的感受。也許，長鏡頭是人生的凝視啊。演員在長鏡頭裡將角色內化，忘了他自己，才能表現出角色的生命與其間流動的情緒。隱隱是一條線，深藏在留白中。
專注於角色本身，然後忘了那專注，才能演活長鏡頭。而觀眾也需要專注才能進入長鏡頭的敘事中，明白你看著的是一段時光行進的過程：你參與了，而你卻不在其中；你進入了，但同時保持距離，用自己的生命共鳴去填補那無聲與空白。然後明白：你與電影只是互為陪伴，共同體會那其中流動（或流逝）的情感，卻各有各的情節發展。長鏡頭是人生的凝視，電影是自己，也是他者；透過旁觀之眼，你也看見了自己。
所以《刺客聶隱娘》最後那個長鏡頭，像蜿蜒的人生河流緩緩流出，你知道看似詭譎的政局中，他們眼前有路，而且願意前進。人物顯得那麼渺小，在天地中卻彷彿被自然萬物包容涵養著。因此，侯導的長鏡頭就像是天地守護的目光，體現出真實人生，終究是需要點年紀才能懂得的吧。
●
網友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