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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自由副刊】【洛杉磯傳真】聽林義雄先生講民主
◎王丹
最近幾年，每年兩次，我利用週末帶「中國沙龍」的台灣同學和中國大陸來的交換生們，參訪林義雄先生創辦、位於宜蘭的慈林基金會。非常令人感動的是，每一次，林義雄先生本人都會親自出席活動，很認真地用PPT給學生授課，並解答學生提出的五花八門的問題。大約有四、五年了，林先生沒有一次缺席的，跟他的座談也成了我們每年兩次的「中國沙龍」宜蘭參訪之旅的招牌內容。
林義雄先生授課的題目很簡單，就是「什麼是民主」。做為帶隊老師，我其實已經聽了不下七、八次了，但是，每一次我都聽得津津有味，而且受到啟發。這絕對不僅僅是因為我個人對林先生的敬重，而是因為我確實認為林先生對民主的講解，講得非常好。好在哪裡呢？好就好在「簡單」二字。
長期以來，我瀏覽過很多討論民主和民主制度，以及民主發展歷史的書籍，也聽過眾多相關主題的演講和座談。我一直有個感想，那就是：把民主講得複雜深奧很簡單，而把民主講得簡單清晰卻很不容易。林先生講民主，就是從很簡單的原則和道理開始。他在授課PPT中給出的定義都很簡單，例如：「民主保障了人民的基本人權，使人民擁有更廣泛的自由，獲得更高的政治平等，避免了獨裁自由。」這聽起來是關於民主的基本常識，但是如果我們深入討論，關於這些基本常識，我們又有多少實質性的共識和認同呢？
在講解民主的課堂上，林義雄先生並沒有炫耀什麼複雜高深的理論，也沒有羅列出一大堆西方的相關著作，但是他講的一些很淺顯的道理，背後卻孕育著關於民主思想最深刻的原則。表面上很簡單，背後的道理卻有豐富的思考空間。例如他說：「言論自由，是發表意見的自由，而不是扭曲事實的自由。」這句話言簡意賅道出言論自由的本質，也回答了學生們的疑問：難道言論自由就可以不受限制嗎？林先生告訴我們，很多人發表的言論，其實是對事實的故意扭曲，這樣的言論的發表，我們當然也不會禁止，但這並非言論自由的本意，更不是言論自由本身。我認為他對言論自由的解釋，非常簡單，但是非常有力清晰。
再比如，林先生告訴學生們：「政治是管理事情的，不是管理人的。」而過去的政客們，尤其是威權政治，總是把管理眾人當做政治。過去專門培養行政幹部的國立政治大學的校歌就是這麼寫的，這完全是錯誤的。這樣對政治做出的簡單而深刻的定義，我相信會使得很多學生對政治的理解更加深入一層。此外，針對學生對於爭取民主存在諸多困難，要如何克服，如何爭取成功的問題，林先生的回答也非常簡單，他說：「民主從來不會那麼快成功，我們就是會為了那個成功做很多努力，吃很多苦。」我們都知道，做為黨外運動的長期參與者，林先生這樣的體悟是他用生命得出來的。而我本人在參與中國民主化運動的過程中，對林先生這樣的觀點也深有同感。這樣的人生經驗並不是什麼高深的理論，但是把它告訴給同學們，無疑會增加年輕學生對民主、對未來的信心。
林先生當然不是政治學教授和相關領域的專家，但是很多的理論，其實要有切身的參與，才能有更深刻的認識，這樣的認識，聽起來很樸素，但是認真體會，就很深刻。關於民主，關於林義雄先生論民主，就是如此。在這一點上，林先生對民主的開釋，超過了絕大多數學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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