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魯拜拾遺 五首

◎奧瑪珈音 譯◎梁欣榮

1.

多回相見卻無言

尚有衷情恨幾番

不解人間風月事

為何來到大觀園

2.

蒼冥夜擘復星沉

銀漢愁人怨恨深

我問天曹何有孽

爭教紅粉墜楓林

3.

朝來寒雨晚來風

草履貂裘漸覺同

明滅都隨天意奪

焚香豈為證西東

4.

荒唐何必善其身

偶得差遲亦性真

我若誨淫君誨盜

禍心常在不由人

5.

勸君莫借問玄機

難抱秦箏說是非

但使金尊能對月

管他榮辱與身違

▓前年出版了《魯拜新詮》後，遇到一位翻譯界先進，他建議我去申請一些經費，「把全部《魯拜》翻譯出來。」我反問他翻給誰讀，他說文學本來就是服務少數人，有三五知音就夠了。我回家拿出三種英譯本《魯拜》，翻開來看，主題都似曾相識，好像都已經收錄在《魯拜新詮》中。仔細對一對三種版本中的詩的編號，才發現主題相似，沒有被費茲傑羅（FitzGerald）翻譯的其實還很多。再看中譯版本，多數都以費氏英譯為藍本。於是構想用五言絕句的格式再來翻譯數十首費氏遺忘的《魯拜》，如此縱使沒有任何冠冕，起碼可以重新挑動古今中外《魯拜》文本的秩序和地位，亦即艾略特（T. S. Eliot）所說的simultaneous order，也算是一種文化參與。於是我選擇了伊朗裔美籍學者薩依迪（Ahmad Saidi）的英譯本，挑出其中約七十九首費氏未曾關注的四行詩，翻譯成傳統的五言絕句，結集成《魯拜拾遺》。

曾經有人問我在黃克孫先生之後翻譯《魯拜》會不會備受壓力。我讀英美文學，任教於台大外文系，早年熱愛西洋經典，受西方批評理論影響，曾經嘗試探討「陰影下的焦慮」（the anxiety of influence）等所謂父權架構的新潮思想，不過始終無法十分認同。其實這種以自我為中心的結構性複雜心理思維比較容易發生在個人主義盛行的西方，不容易扎根在我們念舊而慎終追遠的中華文化。我想起兒時曾讀過明末清初學者朱彝尊為好友王士禎撰寫的《漁洋山人感舊集》的序文，在此或許能提出一些相反的看法。朱用新舊瓷碗的比喻來批判「見新而遺舊」的人性，認為「後生可畏而不足畏」。前人智慧的結晶，好比宣德成化年間生產的「芳草鬬雞」瓷碗，年代雖久，卻仍勝過製作精美的「景德鎮近日瓷碗」，結論是後來者除了「不盡愜意」，還「往往不若出於舊者之無敝」。《魯拜新詮》出刊後不久，2013年11月我與黃克孫先生有緣在台北首度碰面。黃先生溫文儒雅，一介書生，博學多聞，讓我很折服。面對大師，《魯拜新詮》及《魯拜拾遺》或許顯得「新者反陳，而舊者祇見其可慕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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