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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書與人】粉紅色閃電 - 林婉瑜談《那些閃電指向你》

2014/10/21 06:00

詩人林婉瑜。(林婉瑜/提供)

專訪◎吳岱穎

《那些閃電指向你》。

10月之初,秋意浮湧,正是日影飛去,涼風飆起的時刻,我在台中美村路上垂首疾趨,趕赴與林婉瑜(1977-)的約會。慌忙之間,卻瞥見天色瞬息濃淡,所謂父性的輝芒逐漸隱褪,而地光折射的柔軟燦爛終於在此漸次展露:清水碧、血橙紅、玫瑰紫、絲絨藍……直至晚雲收盡,天地之間夾藏著的大片瑰麗色彩,才終於被收納進夜的祕匣裡,成為人們造夢的素材。

美景使人駐留難行,恍然趑趄之時,已是餐廳門口了。我正想翻開婉瑜的詩集,檢索自己為今晚對談預做的筆記,卻見粉紅色封面上一道閃電銀光,彷彿要劈開裂解些什麼,又似乎是在提醒著什麼。那時我尚未意識到這一切,其實,都是同一個巨大的隱喻的不同成像。我正看著它們發生、呈露、演示交舞,展現為這豐繁華麗詩性世界的有機組成,卻又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如聾亦如盲。

或許後見之明才是記憶真正的本質,或許剛停好了車迎面而來,言笑晏晏問我是否等候已久的婉瑜,能告訴我這一瞬而永恆的祕密,詩的祕密。

描繪幸福的模樣

在樂沐的餐桌上,我和婉瑜的話題以詩為始,展開於家庭和人生的感慨,但總是被一道道神奇美麗的菜肴打斷。我驚豔於鮭魚卵經檸檬汁醃漬的微酸食感,解膩增鮮,將炙烤過後隱隱帶有炭香的綠蘆筍,妝點成海味輕柔的山珍,搭配日本勝沼釀造的白葡萄酒,淡雅豐豔俱在其中矣。婉瑜則愛其甜點的巧思,玻璃糖球中有小小的紫羅蘭花、藍莓與綠茶椰子的餡料,如同一個極精緻的夢。「廚師必定是抱著寫詩的心情去製作。」婉瑜如此說。

美好的飲食帶來關於幸福的想像,但我們總是貪求更多。那會不會是因為,我們所使用的語言其實粗疏貧瘠,如同宇宙深處無光自存的死寂星體,而我們卻期望它成為意義燦亮的恆星,彷彿那裡真有通往某個美麗世界的甬道?事實是,當我說出「幸福」這個詞,我只是說出了它而已,幸福不在這裡,而在他方。

那麼,何處才是幸福的「他方」?我們又要如何才能安然抵達?我反覆探索婉瑜的詩作,渴望在其中發現某種線索。《那些閃電指向你》收錄的七十五首情詩,像是七十五張風景明信片,每一首詩背後都有一幅心之速寫。彷彿戲劇手法一般,婉瑜藉由生動的畫面與對話,將愛情中細膩微妙的心理轉折,化為直沁人心的詩句,宛如《寂寞星球》旅行指南,帶領讀者一同進行體驗之旅。

譬如〈天牛〉的第二首:「『到底愛我不愛?』/打電話問你就能明白的問題/我卻坐在這裡/等塔羅牌給我答案」,單戀的不安、不敢、不能碰觸,只能交由機緣與偶然來解答。而終於決定投入愛情的瞬間,卻有這樣的詩句:「整理心事/所有猶豫的 應該處決/懸而未決的/應該歸位//就這樣做出決定――/與你之間/只能是愛情」,以決定生死的意志,判決感情的歸宿,真是何其堅定的決心。

不愛了的時候,她說:「鏡中的我/我的/心在鏡子裡/有時我與他鼻尖碰鼻尖冰涼且近/有時背對背互不理睬/心趁此時離開/走出鏡子」此時的我回復了自己。「我的心離棄你/躲在/我也找不到的地方/看著你/瞳孔已無你的倒影」。看著你但不看見你,豈非心與心之間最遙遠的距離?

亦有溫柔談分離者如:「也許以後/不會再見面了/相遇的時候/做彼此生命中的好人」,即使在愛情裡受到傷害,也能轉變成琥珀:「我是不是/讓你傷心//你的瞳孔裡/有一顆下沉的琥珀/捧著你的臉頰/小心翼翼/小心翼翼/害怕琥珀沉到水底」。不想讓那人美麗的棕色眼瞳被淚水掩蓋,只能輕捧他的臉頰,又是何其溫柔的撫慰?

我私自以為,這無處不在的溫柔心念,背後必然藏著動人的力量,那或許就是實踐幸福的保證。但閃電究竟指向誰呢?「家人給了我很多能量,也許不夠刺激不夠精采,但平穩深長,那支持了我的寫作。」當婉瑜這麼說,我報以會心的微笑。

轉化日常的語言

時過9點,我們談興不減。大約是酒精的作用,使我的話題愈來愈肆無忌憚(婉瑜要開車,只喝茶,不喝酒),開始質問婉瑜關於她詩語言改變的原因。婉瑜說,在先前諸多的訪問中,她一再提及自己這樣寫詩,有不得不然的原因。她試圖向讀者說明,並非只有透過扭曲語言、割裂字句所寫就的,才是詩唯一的樣貌。即使語言明白如話,即使所寫取材於生活,「用獨特的方式去觀看生活,所獲得的創意,對我而言就是詩意發生之處。」

有時候我們只看見詩語言,卻看不見詩的本身;有時候我們只看見詩所要傳達的意念,卻看不見詩意的存在。這些並不是詩真實的樣子,但這麼寫詩,這麼讀詩,都將繞過「體察」的過程,而使詩陷溺於無根的猜想,以及單一的對應之中。對於這些,婉瑜只希望用自己明淨的語言,洗清那沾附於世界之上的塵穢,「盡量讓詩意浮顯。」

但我仍然有些憂慮。一個巨大的問題是,詩是否能透過描寫某個特定的時刻,而通往生命中的其他時刻?如果可以,它又是怎麼辦到的?這本詩集前四首〈就是那時候〉、〈相遇的時候〉、〈瞬間的愛情感覺〉、〈你就是那件快樂的事〉,所寫的都是某種「瞬間」,所捕捉的都是「感覺」本身。一瞬之光,一瞬之意念,不憑附於物象,只試圖單獨存在。如果心識誠為夢幻,此舉莫非意在空中著色,致幻為真?

相對於我的焦急,婉瑜毋寧是樂觀的。她相信讀者,相信人們內在的感通,而事情也似乎真是如此。這一段時間以來,我讀到許多對於《那些閃電指向你》的正面回饋,瘂弦先生談到這本詩集也說:「這些是非常聰明、非常可愛的詩,熟悉詩的人不會覺得太淺,不熟詩的人不會覺得太深……」脫越了理性的分析,語言在此不再是隔閡藩籬,而是一道擊亮天空的閃電,粉紅色的閃電。

瞬間而永恆的溫柔,來去無形跡,卻有無窮能量灌注其中,不就是婉瑜這本詩集最真切的本質嗎?

回歸生活的本真

趕到高鐵站的時候,最後一班列車已經遠去。一頓飯吃了將近五個小時,真是前所未有的體驗。我和婉瑜相視而笑,大概是同時體會到,這是何其美麗的錯過啊!最後是讓婉瑜送我到朝馬站,確定有車回台北後,揮手相別,以終此會。

我目送婉瑜離開,舉首仰望中台灣的午夜,夜空因城市之光反射而泛著隱隱的白色,其中有文明的霓虹閃動──那是一張巨大的網羅,捕捉意識入夢――「為什麼連夢都不能逃脫呢?」我有些感慨:「溫柔對於這世界來說,真的如此奢侈?」聽說台北今夜雷雨籠罩,閃電將會驚破我們習以為常的事物,讓潛在的意識浮出於黑夜。或許那會是一道粉紅色的閃電,或許,那就是婉瑜的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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