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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副刊】百年佳釀今猶烈

2013/03/03 06:00

◎晏山農

人的文學因緣,無處不有、無所不在,然而,雖是偶然,驀然回首、遠眺他方,赫見那是一條早鋪好的必經路徑。就從我的世界文學初體驗談起吧!

猶記小學三年級,教音樂的林欽樂老師頗風趣,教課生動之外,還會挪出個講故事時間。一日他講述一個故事:有個人貧苦至極,家有姊姊和姊姊的子女多人,小孩飢餓難耐,所以他去偷麵包,被捕後因他不斷逃獄,最後竟坐了十九年苦牢。假釋後,他有次被一好心的教士收留,卻邪念驟起,偷走教士的銀製食器,被警察逮捕送到教士面前後,教士不但沒指控他,反向警察說是他餽贈的,讓這人從此良心大發……

乍聽有人因不斷越獄,結果坐了十九年監牢,我初始以為這是爆笑故事,孰料愈聽下去,故事愈是慘兮,也不知老師究竟講了幾回,曲終是那個人的養女和摯愛的人結婚,他塵世責任已了,就孤身一人離開人世。這讓兒時的我淚流滿面、悵然許久。這時有同學表示,這個故事全名是《孤星淚》,那個男主角叫尚萬強,當時的《王子》雜誌正在連載中。於是我只好向同學借閱《王子》並一口氣讀完,震撼度應強過911吧!這也是我首次聽聞法國文學家雨果此人,但奇怪的很,並不感陌生,大概是電影《鐘樓怪人》(安東尼.昆、珍娜露露.布麗姬妲領銜主演)當時不知第幾度來台上映,而原作亦係雨果之故。那年是1970!

19世紀法蘭西的良心

這樣的世界文學初探,其實是挺沉重的,所以悲悽撼受了幾年後,我還是順著不斷增長的求知欲,東西方文學、古今小說四處獵取,《孤星淚》的故事未曾或忘,卻沒再獨嗜雨果一人。十多年前,全譯三卷本的《悲慘世界》問世,我首次悉心研讀,方始又是另番意境,而不論是《孤星淚》或《悲慘世界》譯名,都符合雨果訴說的意旨。如今電影版《悲慘世界》於農曆新春檔期上映,兒時的回憶重新喚起,加上島內外各種不堪的慘兮事狀如雪崩,內外力道同時施加,於是,看這電影時,感性面是幾度眼眶決堤,而冷酷異境的解析工程再度動起來。實則,雨果小說泣訴的遠較電影慘烈許多,怕是沒多少人可以承受。

由於自幼內向封閉、多愁善感,所以悲苦故事與我較契合,可像狄更斯筆下的《塊肉餘生錄》、《孤雛淚》,馬洛(Hector Malot)的《苦兒流浪記》,慘絕人寰的情節並不少,再就60年代諸如《秋霜寸草心》那類灑狗血的韓國電影,也是唧唧復唧唧,片刻催人淚,何以就是《孤星淚》最奪我心呢?該是做為法國浪漫主義翹楚的雨果,他發出的頻率與聲光,和我個人氣質若合符節吧!

何謂浪漫主義?它和巴洛克、後現代一樣,都是一種「時代精神」,各地的展示內容亦各異其趣,所以無法一言以蔽之。就法國而言,雨果在〈《克倫威爾》序言〉具體指出,「滑稽」做為一種新類型,「喜劇」做為一新形式,這就是法國浪漫主義的宣言了。以怪誕、滑稽為類型,深刻揭露人的主觀能動性,尤其是以中世紀騎士精神為標竿,一反前此啟蒙運動著重的客觀理性,便是浪漫主義的旨趣所在。大仲馬的《三劍客》、《基度山恩仇記》如此,雨果的《巴黎聖母院》(即《鐘樓怪人》)、《悲慘世界》亦是。但為何是雨果,而非作品更受大眾青睞的大仲馬站上法國浪漫主義的顛峰呢?

浪漫主義做為19世紀前半葉的「時代精神」,若只是著重文學技巧的轉轍,以致欠缺文學制高點,那麼就只是純娛樂罷了。大仲馬正是如此!做為一個大眾文學家,他筆下的達太安、基度山伯爵都是快意恩仇、受大眾熱愛的騎士類型;但少了時代結構面的爬梳,以及宗教、社會諸面向的辯詰,文學純度就不免落漆。

反觀雨果的《悲慘世界》,設定的時空同大仲馬的《基度山恩仇記》,都是波旁王室復辟,直至路易腓力的七月王朝。也就是工業革命初興,新興階級(中產階級和無產階級)和封建勢力鬥爭,而自由(中產者)與平等(無產者)主張日漸緊繃的年代。結果丹迪斯(Dantès)易名為基度山伯爵後,整個復仇行動彷如精心布置的密室殺人案,和體制無涉;相反的,原本一心只想「以牙報牙,鐵石心腸」的尚萬強,經由米里艾主教的開化後,從此開啟他和舊封建、新資本體制的永恆鬥爭。

這過程相當的慘不忍睹,罪犯烙印終身未除的尚萬強、女工淪為妓女的芳婷、年少的珂賽特、青春少女愛波寧、街頭流浪兒伽弗洛什,以及諸革命青年們都共同譜下《悲慘世界》的序曲;但雨果在這部他目為「宗教書」的小說裡,並未以善惡黑白二分法看待一切,致使那個極討人厭、卻忠於職守的警探賈維,也同樣逃不開悲慘齒輪的輾轉。而在進一步戳扎國家體制、質問資本剝削後,《悲慘世界》就全然擺脫刻苦自惕、結局圓滿的小資思維,而盈滿了社會革命意識。浪漫主義在雨果身上,不但大大超越大仲馬所著墨的騎士精神(從未是反體制),也和巴爾札克的現實主義主張,互為19世紀前半葉的時代犄角。

須知,巴爾札克巧思打造的一整座《人間喜劇》,是反映法國19世紀初眾生相的力作,那樣的物質世界和對應的人際關係,無人能及;而雨果則在精神面不斷突破、衝撞,終而貫串出龐然宏偉的法蘭西民族史詩。再者,巴爾札克在政治上的保皇立場,遲滯了其小說可能的革命力量;反之,雨果由年輕時的保皇思維,再蛻變成共和主義,歷1848年革命,以及因反對拿破崙三世致流亡十九年的苦煉,他對社會主義也存善心,晚年確立其堅毅的民主共和信念。也不該忘,他是以人道主義強力廢死的先驅。日精月華化育下,雨果不但孤身攀上文學頂峰,更成為整個19世紀法蘭西的良心。

理念先行的文學舵者

就因為雨果本人在思想、政治上的與時俱進,和他作品(無論是詩歌、小說、戲劇、文評、政論)的成熟、精進息息相關,所以他於1885年5月22日以八十三歲高齡病逝後,第三共和立予決定國葬,6月1日由凱旋門到賢人祠的路上有一、兩百萬人跟隨在後,這是人類史上,文學家所得到最空前絕後的尊崇。

當然,雨果所走的文學路徑總綰了藝術、道德訓示和個人興趣,且都能維持衡平而臻於頂峰,能踵繼其後的文學奇葩不多,最著名的就屬他在俄羅斯的後輩──托爾斯泰。這在講究「文學自主」的當下,多數人是敬而遠之。至於祭出「理念先行」者,又恐淪為教條主義信徒。遂至每到狂風驟雨時刻,《悲慘世界》無論以何形式的文類登場,做為典型夙昔的雨果形象就巍峨浮現。

《悲慘世界》講的並非獨坐枯燭下的懺悔語絲,揭露的資本主義惡行又讓人血脈賁張,然而,它同時也是雨果立場堅定的告白,尚萬強全力救援貴族青年馬里歐的壯舉,似乎預示了1871年「巴黎公社」失敗後,雨果義無反顧的救援行動(儘管雨果對公社種種是有保留),實乃其來有自。

《悲慘世界》雖是雨果的登峰造極代表,以之等同雨果又嫌有缺,畢竟,大文豪在法國是以詩人名世,飄洋渡海東來後,反以小說家為人所熟知。讓我驚訝的是,檢視台灣現有的出版物,關於雨果的傳記竟是那麼稀少,遑論再深入的諸寶地。早年尚有一本法國作家安德烈.莫洛亞的《雨果傳》(志文),如今少見聞了。我由《孤星淚》初見曙光,四十餘年後再邂逅《悲慘世界》,卻感跫音不聞,怎不悲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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