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陳牧宏／金雀花

◎陳牧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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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e zählt die Stunden, und ich zähl die Jahre. ——Paul Cel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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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蟲早安，

蜘蛛早安。

龜殼花赤煉蛇好否？

領角鴞山椒鳥許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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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雨的刺，硬的燭火

運河和城牆柔軟

鐘聲曲折蜿蜒，直的月光。

桌巾潦亂，花瓶盛大

喧譁的果蠅和蛆。

酪梨盲眼，蘋果啞巴

欲聾的檸檬。

六分儀酸臭，拆信刀腐朽

黑甜的骷髏頭

．

鐘擺生鏽

陰莖萎鬱

時間超薄。

青春的螺紋，

愛的顆粒

全部隱微顯露出來。

黑暗吃掉眼瞳

沉默咬去舌頭

．

寂寞數著分，

數著秒，數著小時

數著晝夜。孤獨數著

沙漠，荒野，島礁，洞穴。

男人數著瓦石，

數著草木，數著月升和日落。

男孩數著櫻桃

數著杏桃

．

給時間最黑的髮

最幽暗的靈魂

誠實的唇，

深的喉嚨。於是能夠

認真喝著四月，

喝著六月和二月。

數著秋冬春夏。

喝著，數著，喝著

年復一年，十年復十年。

數著一九四七，一九六八

一九八九。喝著二○一四。

．

堅果的路

藤蔓之徑

金雀花斷崖。

淚的僕人，血的奴隸

精液的囚犯，苦艾酒戀人。

男人的石楠花

男孩的杏仁

和荊棘，玫瑰，蒺藜

繩縛在一起

擁吻在一起

遍體鱗傷。

．

這裡和那裡

無時無刻，條條道路上

遇見相同的獸和謎題

長大與衰老。

喝著病，喝著死。

喝著悼悔。數著夢，數著黎明。

數著，喝著，數著

今生與來世。

．

介殼蟲大鍬形蟲再見，

蛺蝶再見，

妖豔吉丁蟲再見。

就這樣繼續活著好吧

蟾蜍晚安，

鼠蚤晚安，

螻蟻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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