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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
進入【人間萬花筒】 那位小姐
@金泙漫
午餐過後，我沿著街走向車水馬龍的十字路口，遠遠就看見那名失智女子向兩位跨坐在機車座上的婦人比手畫腳，只見她們一直揮手示意叫她離開。
那名留著短髮的年輕失智女子時常出現在這條街上，一年四季總是穿著同樣寬鬆又有縐褶的俗豔T恤、及膝短褲與嚴重磨損的藍白拖鞋。不論酷暑或寒冬，身材肥胖、皮膚黝黑的她總是默默地坐在台階上看著路樹。街上的人早已習以為常，總把她當作空氣般看待。有次，偶然經過時，鼓起勇氣對她點頭微笑致意，結果她呆呆地看著我，似乎我比路樹有趣些。身旁的友人見狀後，說：「再這樣，她會跟著你回家。」當時，我哈哈大笑說：「怎麼可能！」
剎那間的回憶後，我已走近她們三人，想要知道發生什麼事。失智女子轉頭看到我，便焦急地說：「我肚子餓了，可以給我錢嗎？」原來如此啊！吃飯也不過百元，於是隨意掏出口袋中的一百多塊零錢，當著眾人的面前交給她。接著，她歡天喜地走進路旁的便利商店。這時，這兩名婦人趕緊向我說：「她說不定是騙人的。」「你被騙了啦。」我則微笑地說：「她說肚子餓了，應該是真的。」這兩名婦人聽完後，神情詫異不已。
三人都離去後，我想百元也僅夠一餐，不如多給陌生的她一些錢備用，反正下次再見面也不知是何時了。打定主意後，從皮夾取出一千元，走入便利商店。一進門，看見她拿著一瓶含糖飲料站在櫃台前面。服務人員都還沒完成結帳，她便急著扭開瓶蓋，將寶特瓶灌入口中牛飲，一滴滴琥珀色的液體沿著嘴角滑過下巴流下頸項，表情暢快無比，彷彿是人間美味。靜靜地看著這一幕，我想她倒也聰明，還知道要先買飲料解渴，再去吃飯。
接著，她轉身看到我，似乎嚇了一跳。我的手拿著千元鈔票，看著她的飲品，趕緊表達來意說：「妳剛剛不是說肚子餓！我……」結果，她聽到一半，不知為何急速衝出店外。我跟著走出，看見她以誇張的速度飛奔而去，消失在這條街的轉角。說真的，我從來沒有預料到她竟然能有如此不可思議的速度！
我猜，她肯定誤會了，以為我怪她騙錢買飲料。
右手兀自握著一張千元大鈔，看著空無一人的街角，我感到有點啼笑皆非，卻也只能呆立在十字街頭不知何去何從。最後，我聽見自己喃喃自語地說：「小姐，嘜走！這一千元是要給妳吃飯的。」
這件事發生在幾個月前，後來這名女子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有時我走過這條人來人往的街道，不經意間會默默地看著這些路樹。
也許她根本沒有失智，而我一定做錯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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