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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自由副刊】【書與人】不老公主駕到 － 廖玉蕙談《像蝴蝶一樣款款飛走以後》
作家廖玉蕙。（潘少棠／攝影）
專訪◎楊隸亞
新作《像蝴蝶一樣款款飛走以後》。
臉書發文按讚人數破千，專欄點閱率第一名，還會用snow App變臉拍照，連Photoshop修圖軟體也難不倒，上述特質幾乎是這時代「網紅」的必備特徵。總是帶著笑容面對生活，她，就是作家廖玉蕙。
廖玉蕙（1950-）笑咪咪地說：「哎呀！我不是什麼網紅啦！」她說自己三十歲過後才真正開始有意識地創作。其實，自1986年首次出版創作專書《閒情》，至今已超過三十年，累積無數作品的她，從早期的古典文學、寫作教學一路談到生活散文，早已累積眾多讀者粉絲，年齡層橫跨老少。
寫臉書，是另一種即時紀錄，她有正義感，在臉書發文尋找撞傷家人肇事逃逸的駕駛、討論婚姻平權與性別教育的觀念，她寫景寫物寫遍生活蹤跡，或藉著他者角色發聲說故事，看起來自然不刻意，卻常能在文章段落與段落的縫隙間，見到她埋藏的巧思與隱喻。這些臉書貼文，不只是回應生活或網友鄉民，還是寫作資料庫的素材，成為未來散文作品的材料。
平凡生活的俗事，在她手上一轉，又是另種多姿多采的節目頻道。她扣緊時代新潮話題，文字踩在時髦浪尖，「Google大神」、「住海邊」皆能入文，文章格調卻保留古典風采，這份幽默感有時像劉基〈賣柑者言〉，看起來講這個，底蘊裡說那個。心領神會的讀者，坐在電腦前看她變魔術也跟著會心一笑，動動手，送出一個大拇指圖案的讚。
不老公主，看盡人間
人家是心中有一個小女孩，她是心中有一個「公主」。
幾年前出版《五十歲的公主》、《公主老花眼》、《老花眼公主的青春花園》等，總能見到她以「公主」稱號現身創作集子。聽起來有點夢幻，還有點粉紅泡泡的氛圍。但是，這個公主跟傳統想像又有點不一樣，她心中浪漫，但卻很懂生活細節。尤其人情細節裡的陰晴，她懂得看，看久了也能演，真真實實的歷練。
在新書《像蝴蝶一樣款款飛走以後》，從青春記憶收錄至熟年幸福，她寫兒時辛苦成長，寫天性爛漫的小哥，天天搭乘計程車去吃牛肉麵，「他打電話給我說，黑道要追來了，我給了你家地址！」廖玉蕙像在述說唐傳奇一般，生動描述欠債的家人與自己慌亂中的接招。
如果她是公主，也許不是白雪公主、仙杜瑞拉，而是《冰雪奇緣》的艾莎或安娜。
在〈預訂的嫁妝〉裡，寫嫁妝的傳承，母親的圍巾與耳環、戒指，自母親身上到己身，又留給孫女。她曾經佯裝驚喜對母親說，「如今我也是有年歲了，出去無妝一下，會驚死人，你遮的物件若會當搭配我的服裝，安呢（這樣），我就省了（浪費）錢去買！」母親因為她的甜言蜜語，心情好了起來，「如今才徹然了然兒女珍視並願意善加利用父母的收藏，會帶給他們多大的安慰。」
母親過世後，她將亡母離別前身上所配戴的圍巾，日日夜夜繫於頸脖，感受母親的氣息，如此千絲萬縷的牽掛。直到味道逐漸散去，消失於空氣。衰老、疾病、死亡這些沉重的議題，她不願讓讀者跟著一起苦，反而讓讀者「無痛」經歷，從自嘲、溫暖、口白式的對話，這是屬於不老公主的輕聲問候。
跟你一起放閃到老
臉書的高人氣，也讓她的丈夫，蔡全茂先生一併受到關注。常能看到他們的家庭實境秀在電腦或手機螢幕放送，溫文儒雅的老紳士，牽著兩個小孫女，加上廖玉蕙，共四人暢遊城市各個角落，看起來多麼甜蜜和煦。
《像蝴蝶一樣款款飛走以後》書封面的蝴蝶，翅膀拍起，這般剪紙蝴蝶也隱喻溫婉優雅的感情。書中獨立一輯，短文配上寫生插畫的方式呈現法國、西班牙風情。廖玉蕙負責文，先生負責圖，這不是第一次合作搭配，他們還曾共同出過年曆，擺在誠品書店裡販售。
她日常寫，他日常畫，所有題材都來自生活經驗。她笑說，先生襯衫口袋裡放著小本速寫簿，有次在停車場待久了，隨意拿起來速寫畫畫，殊不知車內的駕駛緊張地按下車窗：「別開我罰單！」被誤認為停車計費人員。
聊到夫妻之間還有哪些交流分享？文章內提及，自己和先生是A型雙魚座的感性對上O型天秤座的理性，在「我拚命加油，你頻頻踩煞車」的生活模式裡磨合，找折衷之道。廖玉蕙說，自己寫完文章會拿給先生看，他有時會給予心得回饋，偶爾看完卻沉默不語。「那我就會再思考看看，也許調整修改。」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好像就是這樣前進後退，一人活潑發言時，另一人懂得安靜傾聽。
〈阿公比較窮嗎？〉又是一則層次豐富的家庭生活散文，小孫女說：「阿公都沒錢買衣服了，很窮捏，好可憐。」作者聽到孫女的反應，也開始演出內心小劇場：「我回頭看她阿公，穿著一件幾十年前買的舊衣，好像是真的很窮，若非阿嬤我非常堅強，差點就要悲從中來了。」文章末段，又點出丈夫所具有的簡樸美德，來自婆婆的遺傳，從衣服褲子長長短短修改之間，道出不同世代的價值觀，其實還是拐了個彎，讚美先生。
穿街過巷的蝴蝶
退休後的廖玉蕙，台中台北兩地跑，寫作、演講、擔任文學獎評審，或是在家中院子拈花惹草。點開她的臉書，好多張照片裡，她牽著小孫女海蒂跟諾諾的小手，生活都像過癮的桌遊遊戲，在遊戲裡又任情開懷大笑，也許像蝴蝶般飛著的溫柔，一直保存在她內心深處，從來沒有遺失。
她在新書透露，無論幾歲，也許都該優雅如昔。心態保持年輕，也讓女兒利用電腦修圖技術幫照片「動動手腳」，留下曾經美麗的氣質，繼續大步邁向人生的第二青春期。也許這種「美圖修修」的修飾大法，跟散文集裡的故事個性有著類似的輪廓面容，蝴蝶之所以是蝴蝶，也必然經過毛毛蟲般的忍耐掙扎，深知那苦，於是在起飛後，呈現美麗的翅膀，悠然的蹤跡，看似引領人性光明面的真善美，將難過、批評、幽暗，靠著振翅的假動作，幻於無影無形。
這是不老公主，化為穿巷過街的蝴蝶時，永保青春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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