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事一樁 關於善良

@吳傳立

坦白說，我對老婆有很多的不滿，三不五時就要找她吵架。

和好的那天晚上，我和老婆女兒三人手牽手走向生鮮超市。在超市大門外，我們遇見了一個穿著制服、看起來纖細溫柔的女高中生。四、五個塑膠袋沈沈地垂吊在她手腕上，大約是些橘子、百香果、蘋果之類的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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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身而過的時候，她忽然問我們：「要買水果嗎？」

我們沒有停下腳步，只有一臉疑惑。呃？賣水果？在這種大型連鎖平價超市的門口？

走出超市的時候，老婆問她水果怎麼賣？

「統統都是一袋一百哦。」

老婆爽快地掏出錢包，買了一袋橘子。我趁機攀談：「妳平常都在這裡賣水果嗎？」、「水果是自己種的嗎？」、「沒有考慮弄個小桌子放水果？這樣提著很重吧？」

她回答我：「平常這個時間都在這裡哦。」、「水果是去批來的耶。」、「不好吧！怕會擋住行人，就當做練臂力囉。」

我很想對她說，同學，一般都是要說自己種的會比較感人比較好賣、這裡很寬弄個小小桌子當攤位其實真的不會擋到誰。可是，唉，我這個中年男人怎麼好意思把這些年來沾染的那些油條忘記的那些善良學會的那些伎倆，用來污染這樣一個天真善良的高中生？

身為一個假文青，我總愛腦補一大堆劇情，可是對於這個世界的弱肉強食狗屁倒灶根本無能為力、甚至根本自身難保；我總是因為想要善待自己的念頭而勇於花錢、因為想要自保的心情而吝於付出，最後又要因為腦補劇情帶來的龐大無力感而悲傷嘆氣。

她的聲音那麼地溫柔堅定、那麼地不卑不亢；回想起來，當時我一臉悲天憫人的神情真是可憎可鄙。

回家的路上，老婆自言自語的說，「其實我想要吃百香果，不過橘子看起來比較重。」

這是我當初選擇她的重要原因，幸好這個原因始終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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