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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家庭親子】〈生活大補帖〉孝順 和顏悅色最難
圖／陳佳蕙
文／魚桑
圖／陳佳蕙
前一段時日，我必須密集定期到醫院回診接受治療，常常在候診室外等候叫號，耗時良久，百無聊賴之餘，不知不覺養成靜靜觀察周遭人群的習慣，有時更會在心中偷偷猜測就診者和陪伴者之間的關係！
例如，有對父子，五十多歲的兒子總是西裝筆挺地杵立在一旁，滿臉不耐，等著老父治療完畢，冷默地跟在年近八十歲父親身後約兩步遠的距離，一前一後離去，從未見他趨前攙扶，更別提有任何關懷的表現了！要不是從側面得知兩人是父子關係，我還一直認為是司機陪同老主人就診呢！
同一時段我還遇見一位年約二、三十歲的小姐，長得相當清秀，很有禮貌，總是在候診室裡等著她的女性長輩從治療室出來，然後殷切地趨前關懷，並小心攙扶著這位長輩前往更衣室更換衣服，準備回家。一開始我猜測她們是母女關係，在一次短暫寒暄的機會裡，我跟那位我認為是媽媽的人說：「妳好有福氣，女兒這麼孝順！」她笑著回說：「這是我的媳婦啦！」我心裡充滿讚嘆與欣羨，就算是女兒，能夠在長達兩個多月的時間裡，天天陪著媽媽前來醫院接受治療，而從來沒有露出絲毫不耐的神色，在當今社會裡，我都要說是稀有難得了，更何況是媳婦呢？
我就曾經親耳聽到一個女兒對著母親大呼小叫：「妳能夠自己來就自己來啦！每天都要人陪，大家都不用工作了嗎？不工作有飯吃嗎？」
也曾經聽到一位母親獨自躺在化療床上接受治療，一面狂吐，一面痛苦地呻吟，忍不住打電話給子女們，我聽著她一通電話接著一通電話地打給不同的孩子，對話內容令我聞之鼻酸！但是從下午兩、三點直到晚上八點多，她當天的化療都快要結束了，才終於出現一個兒子，傷心的母親啜泣著訴說：「醫生說我可能只剩幾個月了，你們都不來陪陪我！」兒子不耐煩地回嗆：「現在不是來了嗎？」
〈古有明訓〉問孝 色難
論語〈子夏問孝篇〉中，子夏向孔子請教孝的真諦，孔子回答「色難」，意思是說，孝順最難做到的是，侍奉父母而能隨時保持和顏悅色。
這一點並不容易，真的！古諺有云：久病床前無孝子。這一陣子我在候診室裡靜觀了許多親子互動，心中深有體會，父母老了、病了，身體不由自主了，凡事需要有人照料了，這時心靈非常脆弱，最怕看子女的臉色，哪怕只是一絲絲不耐煩的神色，都會令父母感到沮喪，如果子女再擺出一副被老人拖累的嘴臉，那就更是令人心寒了！我曾聽到老人心灰意冷地哭喊著：「我也不想麻煩你們啊！也想乾脆死掉好啦！無奈就是死不去呀！你們叫我怎麼辦嘛？」可見子女冷淡、不悅、怨尤的態度，甚至會令病重的父母痛徹心扉到失去求生的意志。
後來，候診室裡又開始出現另一對母女，女兒陪著媽媽前來接受治療，媽媽五、六十歲左右，女兒三十多歲有了，但是因為弱智的關係，言行舉止大約像是國小孩童。她總是笑嘻嘻地幫媽媽服務，擦擦臉、揉揉背、端端水啊，還不時地依偎在媽媽懷裡對著媽媽撒嬌！相較於有些我看到的子女，或許學識不錯，或許事業有成，但是對於必須照顧生病的父母，卻常常顯露不耐，覺得父母影響了他們的工作及生活，種種埋怨，化諸實際語言或是肢體語言，父母既要忍受身體上的病痛，又要忍受內心裡的傷痛，其中煎熬，真是情何以堪？
或許我們不該唏噓現在子女不耐於侍奉父母，因為遠在兩千多年前的孔子就已經講出「色難」兩字了！我只是慨嘆，為人子女者是不是可以設身處地想一想，自己難道不會有老了病了的那一天嗎？我靜靜地坐在候診室裡，望著那一位有些弱智的女兒，跟媽媽要了幾個銅板，高高興興地跑去買了兩罐飲料回來，幫媽媽打開其中一罐，插好吸管，小心翼翼地遞到媽媽唇邊，說著：「媽媽，妳喝。」宛如春風的話語，撫慰了多少受病痛折磨的心？
我還是忍不住想著，和顏悅色地承歡膝下，究竟有多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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