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李時雍／【給孤獨】 對倒

◎李時雍

花窗般的光色，組成了一扇一扇紋路繁複的門，從路的這頭向遠望，交疊像長長的拱廊。

黃昏的時候，已有許多人來到路口，想捕捉拱廊道亮起的一刻，輝映夾道扶疏的枝葉，琉璃的七彩，將倒影著公園的池面，當行走其間，像一幢古堡就等待在甬道深邃的盡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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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中總有某些時刻，台北會暫時逸離了它的俗常，道路淨空，留給嘉年華的人們。我和朋友自閱樂書店離開後、穿行國父紀念館遼闊的廣場，廊下低懸的暈紅燈籠，遠遠的，還留有年節靜謐古典的味道。走入仁愛路簇擁的人群，每張仰望的臉，都承接霓光的燦爛。

朋友停留幾日又將回香港。我們認識這十年間，碰面的次數屈指可數，上回是在理工大學的戶外咖啡座，再上回則在板橋某間日式料理店吧。

朋友的老師是父親的至交。研究所那年，我隨同父親至嶺南大學發表論文。適逢歲末，會議後，初識的他，貼心地帶我一起過香港的耶誕。維多利亞港。重慶大廈。彌敦道。油麻地。旺角。那晚的香港人都在路上。我們沿途晃遊至半島緣北，尋址來到一簇舊式唐樓上的某戶屋裡。不很大的房裡已穿梭有男女十數餘人，這是詩人某、那是導演某，歡迎啊，他是寫小說的、另一位是攝影師。

客廳的中央擺放著一張兵乓桌，甫打過招呼的藝術家邀我來玩一局，時而有新的人敲門入內，粵語此起彼落地問候著，幾人在陽台捲菸、喝酒。過會，角落的音箱，緩緩傳出鼓點和撥弦。我循聲看到朋友斜背電吉他，彈起了搖滾樂的旋律。後來，我曾在《體育時期》裡讀到恍如那一晚的聚會，那樣一間流瀉著交談和音樂的房間。

問朋友，還記不記得十年前那耶誕派對上，彈的吉他？我們且聊著後來的生活，未曾留意便已穿過拱廊的光下。朋友說，平日下了班，總有兩、三晚在電影院度過，我說我也是呢。

有時，我會想起那年相偕走過的拱廊街，想起從室內回到燦燦的街道，曾有一時，我以為已經天亮。曾經相遇的人，此刻不知都到哪了？那明亮的路，有抵達它理想的地方嗎？●

■【給孤獨】隔週週二見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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