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林水福／淺談日本潛伏的基督徒

◎林水福

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於6月30日確認傳承日本禁教期歷史的「長崎與天草地方潛伏基督教相關遺產」，登錄為世界文化遺產。分布在十二個地方，包括「原城跡」（南島原市）、「平戶的聖地與集落――春日集落與安滿岳」（平戶市）、「天草的崎津集落」（熊本縣天草市）、「外海的出津集落」（長崎市）、「久賀島的集落」（五島市）、「奈留島的江上集落――江上天主堂及其周邊」（五島市）、「大浦天主堂」（長崎市）等。

隱匿的基督徒，指的是日本江戶幕府禁基督教之後，偷偷繼續維持信仰的信徒。嚴格來說可分為二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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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因幕府強制更改信仰，表面放棄基督教（天主教）信仰，改信佛教的偽裝棄教信徒。這一類稱為「潛伏的基督徒」（潛伏キリシタン）。

二，1873年禁教令解除之後，本已無潛伏之必要，有部分信徒仍維持江戶時代的宗教形態，不願回歸天主教教會的信徒。這一類稱為「隱匿的基督徒」（かくれキリシタン）。

1549年沙勿略到日本傳教，信徒日增，德川幕府於1614年頒布禁教令，禁止基督教信仰。1637年爆發島原之亂，之後更加嚴厲取締基督徒。當時的天主教徒及其子孫表面偽裝是佛教徒，其實仍維持天主教信仰。1644年之後，日本國內連一個司祭都沒有。

（遠藤周作《沉默》就是在這樣的禁教背景下，主角洛特里哥等三個年輕的神父從澳門藉著吉次郎的引導偷渡到日本。他們見到了隱匿的基督徒一藏和茂吉被綁在海邊十字架的木樁上，漲潮時下顎以下全部浸在水中，逐漸衰弱，終至死亡。面對試煉、折磨時當然祈禱，但是神一直沒有回應，所以才發出為何沉默的喟歎！）

「潛伏的基督教徒」在極小的集落成立祕密組織，偷偷吟唱祈禱文「オラショ」，把「慈母觀音像」當做「聖母瑪利亞」（現今稱這些觀音像為「瑪麗亞觀音」），將聖像聖畫、念珠、十字架等的聖具偷藏一處，以「納戶神」（倉庫神）祭祀，以基督教傳來當時的做法對新生兒受洗，繼續維持信仰。1865年住在浦上的潛伏的基督教徒到日本國內歷史最久的長崎的大浦天主堂，向外國神父告白信仰乙事，被稱為「發現信徒」，潛伏基督教徒的存在，因而廣受國內外知曉。之後，浦上以外，長崎外海和五島等地出現表白自己是潛伏基督徒。當時日本仍在禁教期間，因此表明者被迫棄教或入獄、流放，受到大規模的鎮壓。

江戶時代潛伏的基督徒，歷經超過兩百年沒有司祭指導的狀態下，對教義或有理解不足或偏差，為了掩飾與佛教神道民俗信仰等結合，或以對當地殉教者的尊崇為精神依據。

1873年，明治政府解除禁教令，承認信仰的自由。部分潛伏基督徒，回歸天主教會的信仰。

但也有區域半數以上的信徒不願更改，仍繼承獨特的信仰方式；長崎縣的部分區域現仍存在著這樣的基督徒。長崎純心大學教授宮崎賢太郎定義這樣的教徒為「隱匿的基督徒」。

隱匿的基督徒不願回到天主教的理由，主要的有下列二點：

一，繼續守護先祖留傳下來的傳統形態是正確的想法。

二，以佛教或神道為掩飾，在長年歲月中，在精神和生活上已固定下來，同時祭祀神佛的矛盾感已消失，回到天主教感覺像是捨棄神佛或祖先的牌位，會有排斥感。

三，擔心放棄繼承自先祖的習慣，會受到懲罰。

又，明治初期天主教的教義相當嚴格，部分潛伏的基督徒擔心受罰，不輕易恢復原來的教徒身分。

2014年1月15日方濟各教宗在一般謁見演說中說：「日本的基督教團體於17世紀初期，神職人員被驅逐，連一個司祭也沒有，團體成了非合法狀態，偷偷維持信仰與祈禱。大約兩百五十年後傳教士回到日本，數萬基督徒出現公開場合，教會再次榮光。這是偉大的。日本基督教團體儘管隱匿，依然保持堅強的團體精神。他們曾經孤立、隱匿，但一直是神的子民的一員。我們從這歷史學習到許多東西。」梵蒂岡的羅馬教廷據此將隱匿的基督徒稱為「舊基督教徒，沒有理由不視為基督教徒。」（《朝日新聞》，2014年3月26日）

歷史上，任何國家發生的宗教迫害事件，無疑地都是人間大悲劇。希望人類社會往後都能擁有宗教信仰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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