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副刊】鴻鴻／給亡者與新生兒的歌

◎鴻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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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

與甘耀明談客家習俗，他提及幼時床下有大人放置的卵石，給小兒做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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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回一枚石頭

做你的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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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回一只打不開的瓶中信

做你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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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回砂石車輪下那個女孩領口的鈕釦

做你的眼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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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回鐵軌空窿消逝的聲響

填補你缺失的那根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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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流浪貓脫落的趾甲

當做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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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一再被翻掘的農田和馬路

當做琴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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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陽光給高樓剿滅的獵場

你行走、你吹奏

一首首獻給亡者與新生兒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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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示錄

兼致D. Papaioann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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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終將被大地吞沒

鑽油機做為一種報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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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不過是跟空氣商借生命

愛情則是跟未來對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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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用後腦勺前進

只有拍照時轉過身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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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未到臨或永不再臨

我們信仰的是這樣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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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探視內心的怪獸

否則當你的至愛被吞噬你會認不得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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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聽音樂時請閉上眼睛

別因眼前的世界被美化而失去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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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只有你單腳站在地球上

天使也一樣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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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行

慰吾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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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獨自走了

沒有我的陪伴

沒有我的手，在你手裡

沒有我的眼睛，陪你一起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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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陽台上的衣服

水氣不知不覺消失

妹妹穿過了牆，穿過了

所有那些玻璃門

沒有音樂

只有呼呼的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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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棉花開了

也許你在那裡，也許你不在那裡

地震出土了沉埋的記憶

也許你在那裡，也許你不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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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帶著我的舊傷一起生活

醫生留在我身體裡的剪刀

唱片留在我腦海的歌

你沒有了我的陪伴

但你卻一直陪伴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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