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瑞克

大家好，我是德瑞克，我對氣候變遷議題下的碳金融有高度興趣，同時也抱著高度質疑。

在低碳排的理想藍圖中，電動車一直是關鍵角色，這一點我們在第五講曾專文討論過。因此，做為電動車電池裡的材料-鎳（Nickel），也成了持續被關注的原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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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2022年3月7號開始的兩天內，鎳的價格從每噸3萬多美元暴漲到10萬美元，甚至導致倫敦金屬交易所（LME）得為此喊停交易長達一周，這是從來沒發生過的事情，網路上取了個諧音梗，稱之為「妖鎳之亂」。

這是一個驚心動魄的故事，而且可能會因此改變未來的一些事情，這一講我們就來說說事件的始末，試著為這個故事理出頭緒。

在說故事之前，先來認識主角與背景。

首先是主角-青山控股，總部在中國溫州，是鎳金屬冶煉企業，全球的不銹鋼跟鎳的生產龍頭，2021年在財富全球500強排名279位，年營業額達424億美元。

再來介紹發生地點-英國的倫敦金屬交易所（LME，London Metal Exchange），這是全球最大的金屬期貨與期權市場。但是要注意一件事，LME已經在2012年被香港交易所（HKEX）收購，而香港政府持有一定數量的港交所股份，所以中國對港交所乃至於LME是具有影響力的，這一點會跟後面的故事走向有關。

倫敦金屬交易所（LME）因中企青山控股軋空案，關閉市場，後因交易混亂，遭市場撻伐。（路透社）

青山控股以出售鎳作為營收，為了防止鎳價下跌造成損失，青山經常使用遠期合約做為避險手段。

舉個例子說明，假設現在鎳價是一噸2萬美元，為了擔心將來價格下跌造成營收損失，青山會在市場找到其他人（比如說需要大量購買鎳的公司），雙方同意未來還是用2萬美金來買鎳。

這樣契約成立之後，不論將來實際市場鎳價是漲還是跌，雙方都得依照合約價來執行。

若是未來市場漲得比合約價格高，那麼買進的一方將獲利，所以買進方稱為「多頭」；相反地，若是未來市場價格下跌，那麼得以按合約價賣出的一方將獲利，因此賣出方稱為「空頭」。

注意，因為這是原物料期貨市場，所以到期時是要交割實體的（也就是幾噸重的鎳金屬）。

因為俄羅斯除了能源跟糧食之外，也是鎳資源的供應大國。二月開始至今的烏俄戰爭以及國際對俄羅斯的制裁，導致鎳庫存下降，供不應求價格上漲。價格一旦上漲，空頭方可能面臨虧損，所以會被要求增加保證金，而保證金是跟著市場價格與數量計算的。

目前市場傳聞青山手上持有20萬噸的鎳空單，這個數量實在太大，於是有外資對賭，青山沒有這麼多的實體鎳可以交割，所以在交割日前夕發動了狙殺，進行逼倉來「軋空」。

這裡說明一下細節，因為青山控股生產的是鎳的衍生產品（鎳鐵跟高冰鎳），但不是能在LME交割的高純度鎳（電解鎳）。所以青山是沒辦法短時間內產生這麼多能在LME交割的電解鎳。

能了解這些行業細節又能動用這麼多資金的人畢竟不多，因此市場猜測這次狙殺青山空頭部位的，可能是瑞士的嘉能可公司（Glencore，全球最大商品交易商），不過嘉能可從頭到尾否認就是了。

總之，聞到商機的外資集團，在3/7~3/8急速拉高鎳價，這讓青山面臨巨大壓力，第一是必須先補上天價的保證金（估計是上百億美金），要是補不上保證金，那就會被強制平倉（產生鉅額虧損）。第二是要趕在到期日前湊齊實體鎳金屬數量交割，否則也會被平倉（產生鉅額虧損）。

所以外資們對青山發動了閃電攻擊，就是打算利用時間差，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來癱瘓青山。可是，天算不如人算，外資們可能沒料想到LME交易所接下來的反應。

LME做了幾個史無前例的大動作：

第一，3/8晚間緊急停止鎳的交易，不讓非理性的價格繼續飆漲。而這一停就超過一周。直到3/16才又恢復交易。這是自1985年來，LME首次暫停金屬交易。

第二，宣佈自北京時間3月8日早上8點之後交易無效，等於反悔當天交易所內的自由市場行為。

第三，設定漲跌幅限制。原本LME沒有漲跌幅限制的，這次為了鎳設置了5%的限制（後又陸續放寬為10%，再到12%限制）。

第四，非公開協調多頭與空頭，說服雙方降低部位。「場上解決不了的問題，場下解決」。

這讓人不禁聯想到LME是港交所子公司的這層關係。

市場有人推測，中國當局可能在動用資源救青山，用LME進行延緩戰術幫青山買時間，湊齊能交割的20萬噸鎳數量。畢竟青山本身就是鎳的生產龍頭，如果再加上中國儲備庫存的幫忙，只要能緩過氣來，青山就過關了。

更何況，青山的債權銀行們（包括摩根大通與渣打等），協商後同意不對青山的持倉進行強制平倉，或對已有持倉要求增加保證金。這些平常不會發生的事情，基本就是給青山開後門的意思。

這些種種，都讓人不禁想起電影少林足球裡的經典台詞：「裁判、球證、旁證，加上主辦、協辦所有的單位，全部都是我的人。你怎麼和我鬥？」

（YT截圖）

至於中國為什麼可能要出手相救？

市場傳聞，如果青山交不出這20萬噸的鎳，多頭方嘉能可要青山拿印尼鎳礦的60%股權來抵償。錢的損失可能還是其次，海外礦場屬於戰略物資，可不是能拱手讓人的。所以寧願冒著砸了LME信譽的風險，也要力保青山。

看起來，青山目前應該是救起來了，軋空事件也算告一段落。

但是它有兩個後續影響：

第一，LME已經賠上了它一百多年來的信譽。Romco Metals交易部門主管Keith Wildie直言：「LME的公信力正以驚人的速度失去」，只是短期內市場還沒有其他交易所能取代LME。

第二，因為之前高漲的鎳期貨價格是軋空造成的，所以目前價格已從10萬美元跌回4萬美元，市場開始回歸正常。

這一講插播了熱騰騰的妖鎳故事。下一講，我們將接續第十四講，繼續「綠色投資世界」的產業與公司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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